“恺公子,您终于来了,末将奉命保护公主,刚才有两个小贼惊扰公主,已被赶走了。”少年抢在宇文恺之前说道。
宇文恺只癔症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哦……很好,做得很好,可看清贼人面目?”
“未曾,贼人均蒙着面。”
“公主可曾受伤?”
萧慧瑂担心自己被鬼面人踹伤的事被宇文恺知道,会责罚少年,赶紧替他遮掩:“我很好,没有受伤,这位小将军很尽职。”
宇文恺点头:“那就好,今晚大家就辛苦一下,加强戒备,防止贼人再来惊扰公主。”
大家答应一声便都退下了。
少年也要出去,萧慧瑂却道:“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
“区区小卒,不敢劳公主动问。”
“小将军救了我,我总要知道恩人是谁,来日也好报答。”
“末将只是奉命,职责所在。”
少年左右推脱,就是不肯说名字,倒把萧慧瑂的倔劲儿逼上来了:“不就一个名字吗?你这人怎么吞吞吐吐,闪闪烁烁,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吗?大不了也就是阿猫阿狗,名字都是父母给的,难不成我还会笑话你?宇文大夫,你告诉我,他叫什么?”
这一番话,不但少年尴尬了,连宇文恺也跟着尴尬,他用眼睛一个劲儿看少年:“是啊,那个什么……您……应该叫什么来着?”
少年的脸又黑了。
萧慧瑂紧追不舍:“宇文大夫不会也不知道这位小将军的名字吧?”
“回公主殿下,他,他叫……”
“杨摐,我的名字。”少年结束了这场尴尬的追问。
“杨……窗?‘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的‘窗’?”
少年居然瞪了萧慧瑂一眼:“是‘乔木维摐’的‘摐’!”
“‘摐金鼓,吹鸣籁’,这么好的名字,看来令尊一定是位胸襟广阔又有学问的人。”萧慧瑂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好像大隋的显贵中并没有叫杨摐的,应该就是个普通的武将吧。
“现在公主殿下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您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很累很累了,是不是可以安歇了?”宇文恺道。
萧慧瑂这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梁国嫡公主,不是那个漫山遍野跑的小药女了,刚才的表现确实有失皇家女儿的矜持。
不过,看到高傲冷漠的杨摐,被自己气得憋了一肚子火却不能发作的样子,她竟有些暗暗开心。
“好了,本公主要歇息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
萧慧瑂醒来时,天已大亮,雨也停了。
这一觉睡得挺香,身上的外伤也没那么疼了,昨晚杨摐留下的金创药疗效非常好,比舅父的金创药还要好,回头找个机会问他要个方子。
但鬼面人那记窝心脚委实伤得不轻,连腰都不敢弯一下。
她低头看看满是伤的脚,再看看破烂不堪满是污渍的礼服,不由叹口气。
还有比自己更惨的皇家公主吗?
从小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恢复了公主的身份,谁知,却又被送上了一条充满荆棘和死亡的不归路。
她想,要不干脆回去吧?还去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药女。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梁国弱小,夹在隋、陈两个大国之间,难免处处被欺负。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每次战争都会死人。
她周围的街坊、邻居,没有一户不因战争失去亲人的,寡妇越来越多,孤儿随处可见,征兵年龄甚至拓宽到了十二至六十岁。
和亲离开江陵那天,数不清的百姓夹道欢送,他们把停战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他们的眼神那么热切,把自己当活菩萨一样跪拜磕头。
她怎么可以让那么多人的希望破灭呢?
况且,就算自己回去了,恐怕也做不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药女了。
一个和亲失败逃回去的公主,又不招父皇待见,将来会是什么下场,还用想吗?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前。
幸好还有《河运图》在手,这张上古宝图,一定能为自己扭转乾坤。
门外传来宇文恺恭谨的声音:“公主可醒了吗?”
“醒了。”萧慧瑂赶紧回答。
“请公主梳洗停当上路吧。”
说到梳洗,萧慧瑂看看简陋的驿站,连一面铜镜都没有。只能用清水简单地擦了把脸。
至于脂粉首饰,逃命时全都丢掉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但总要把头发梳整齐。不知这里有没有梳子?
忽然想起昨天宇文恺把自己随身携带之物都放在托盘里了,希望梳子没有在逃命的时候丢掉。
托盘里除了犀角梳,还有随身佩戴象征身份的山玄玉,香囊等一些小饰物。
其中一块残缺的碎玉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但宇文恺是个细致谨慎的人,不会随随便便错把别人的东西放进来,且还是残缺不全之物。说明,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东西肯定在自己身上。
这碎玉的纹理看上去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萧慧瑂一边回忆,一边梳头,梳齿碰到了头上的撞伤,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起曾经在悬崖边狠狠撞了鬼面人的肚子……
对了,这是鬼面人兽头腰带扣的一部分!
当时太过惊慌,脑袋撞得不轻,没太留意,现在想想,大概是撞断了鬼面人的腰带扣,其中一片碎玉被自己的发髻缠住,所以才保留下来。
她拿起残缺的玉带扣刚要扔掉,又止住了。
鬼面人竟然用玉做带扣,身份定然不寻常,把这带扣收好,说不定哪一天可以识别鬼面人的身份。
昨天出现的三拨人马,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就是想夺《河运图》。今后怕是还要有凶险发生,自己要多加小心。
*
萧慧瑂开门,一瘸一拐走出房间,院子里已经停了一辆简陋的马车。
宇文恺正指挥下人把几床厚棉被铺到车里。
萧慧瑂眼波流转,并没有看到冰疙瘩杨摐,不禁有些小小的失望。
但她并没有把这种小情绪过多延续,深深吸了一口雨后山中清凉潮湿的空气,微笑,迈步刚要走下台阶,就听一人喊道:
“公主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