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悠悠花了一天的时间处理历史遗留问题。
她知道,不管是赵瑶,姜云,亦或是陈思语,陈丽,大家并非十恶不赦的歹徒,全是因为一时的冲动。
一个人的冲动,往往会毁了两个或者更多的人。
每个人都有变好或者变坏的机会。
她认识了他们,然后,又失去了他们。
令君悠悠意外的是,期有岸也并非完全获悉君钟清的下落。
但是,任凭她如何追问,他也没有爽快告知与君钟清之间的瓜葛。
两人互相探索着彼此的底细,又互相含糊地隐瞒了真相。
就像期有岸无法讲出君钟清究竟做过什么,君悠悠也无法讲出自己是重生的事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隐秘更是促使人转变心性的重要因素。
次日,君悠悠赶到期有岸通知的地点,与他汇合。
这一次,他将她约到市郊的高档别墅前。
君悠悠意想之中,也是预料之外地出现了。
期有岸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讷讷自语:
“你还真敢来。”
他想必尚未获悉君悠悠的能力,以为她听不到的。
可是,君悠悠偏偏是听得到的。
他再是小声,她也听得到。
就连他的心声,她也要听到了。
“你以为我会怕了你?”君悠悠一边笑言,一边挥手一丢。
期有岸不期然借住了一袋小包子。
“没有胡萝卜馅儿的。”君悠悠理所当然地道:
“多大的人了,还不喜欢胡萝卜,和小学生,不,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说着,她又从衣兜里取出一把木梳,含笑朝他勾勾手。
期有岸这下老实了。
他扭捏地靠过来,默默地低垂了脑袋。
“再低点儿!”君悠悠揪了揪他凌乱的小留海,垫着脚梳头也未免太累了。
看在包子的份上,期有岸决定忍了。
期有岸干脆蹲了下来,就地啃起了包子,可怜巴巴又呆萌可爱地任由她打理他的形貌。乍一看,还真像是某种大型犬类。
抚平了他的衣领,君悠悠甚至还摸摸期有岸的发顶,以示对他乖巧顺服的表扬。
期有岸的耳根登时通红。
他本就皮肤白皙,如此一来,在日光的照射下,耳郭如同变得透明,清润地泛着血色。
君悠悠眉眼弯弯,欣慰地看着她亲手整装的爱宠长大成人?!
期有岸可不了解君悠悠的心态,他按响了别墅大院的门铃,不久便有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前来开门。
中年妇女是这一家富户的老保姆。她早就接到消息,因此对期有岸和君悠悠到来很是热情,念念叨叨地聊了许久。
恐怕,是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再没有第二个人肯耐下心来听她这般闲言碎语了吧。
以二十八岁的君悠悠的视野,倒也见识过金碧辉煌的高门大户,因此她目不斜视,并不对任何出挑的装饰感到好奇。
期有岸不由多瞄了她两眼,愈发觉得君钟清的女儿好生奇怪了。
老保姆引领他们走进一间接待室。
接待室很小,一目了然的摆设。
君悠悠大抵清楚,这是此等人家在招待最低下客人的场所,绝非正式的备客厅。
幸而,老保姆并未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也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方便。
在君悠悠的请求下,老保姆没有端上咖啡,只是送了两杯温开水。
期有岸瞧瞧自己面前的水杯,再瞅瞅一脸镇定的君悠悠,欣然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老保姆暂且离开,留下两人稍作等候。
接待室的日晒不充足,整个屋子阴森森地昏暗。
君悠悠凝视着房门的闭合,旋即好奇地询问:
“这回是什么案子?”
她根据以往经验判断道:
“是人口失踪,还是杀人凶案?”
期有岸差点儿喷她一脸白开水。
他斜睨着她,嗤笑道:
“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样变态吗?什么叫做这回,难不成你还有上回,下回?又不是讲评书……”
君悠悠撇撇嘴,认可点点头,赞同了期有岸的说法。
不过,为了他的语气不够友好,她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狠狠踢了期有岸一脚。
期有岸嘴角一抽,悄悄揉起作痛的小腿。
“这件案子非常的重要。”他突然换上冷峻的神色,凝重地道:
“很有可能关乎我下半生的命运……”
君悠悠不禁瞪大双眼,静静聆听。
关乎期有岸下半生的命运,究竟会是何等重大紧要的案件?
比凶杀失踪还要难解的世纪谜题吗?!!!
君悠悠竖起了耳朵。
可惜,期有岸故作高深地喝起温水,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负责别墅大小事宜的总管亲自将期有岸送到门口。
这位老帅哥腿脚不是很方便的样子,据说是在越南战场上受的伤。君悠悠倒觉得他很有英国绅士的气质,比起爱装的某人太有型了。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有什么要求,随时提出,我们一定竭力配合……因为它对我们的老爷而言,确实太重要了。”
打从离开接待室,这已经不是总管第一次强调这句话了。他客客气气地握住期有岸的手,随后又以慈祥老人的姿态揉了揉君悠悠的发顶。
君悠悠莫名地感到自己被鄙视了……
别墅大院的铁门缓缓在眼前闭合,君悠悠蓦地产生身心俱碎的错觉。
只见期有岸全然不顾她的目眦欲裂,一溜烟地钻进别克。
不待她反应,他就砰地关上车门。
转动钥匙时,期有岸不忘从车窗伸出手朝君悠悠挥舞助威。
“好好儿办案,我的助理同学!我相信你!你可以的!我还有别的事情,晚些时候来接你。”
说着,期有岸驾驶着别克,扬长而去,徒留一阵阵的尘土飘旋。
不,她似乎不可以……
君悠悠一边咳嗽着,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他太可恶了!
还说是什么关乎他下半生命运的大案!
明明就是要她找一只丢失的宠物猫!
君悠悠悲从心生。
从前有幢高大上的别墅,别墅里住着姓金的高富帅、白富美一家人。忽地有一天,作为老大——一家之主的金老爷爷……的爱宠猫咪不见了。于是,全家人开始翻天覆地,惊天动地地寻找这只昂贵的波斯猫。
君悠悠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期有岸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她协助破案,甚至一早就定下见面的地点,不曾失约……
她被他狠狠坑了一把。
他真当她是廉价劳动力了!!!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君悠悠围着别墅四面的草丛大树打转,还被巡警怀疑地质问了几句。
她虽然穿得朴素了点儿,可难不成脑门上贴着“我是屌丝”的标签吗?为什么一个两个巡警没完没了地怀疑她的身份?
君悠悠欲哭无泪。
要知道,今天她是向老师请了病假混出来的,没想到一整天的时间会浪费在一只猫身上!
再一想,这只血统尊贵的猫说不定比她还值钱,君悠悠就更加郁闷。
她累得精疲力尽,旋即恍然——
万一这只家猫受不了野生的环境,早就回家了呢?她迟迟绕着外围区域搜寻,岂不是在白白浪费精力?
于是,她再度按响了门铃。
老保姆友好地将她迎了进来,善于交际地送了君悠悠曲奇和饮料。
君悠悠最喜欢这些温柔体贴的中老年阿姨了。
她乖巧地给老保姆摸毛,慵懒猫咪状。
听了君悠悠表示想要于院里院外找一找的打算,老保姆爽快地去征求总管的允许。
得到老帅哥总管的批准后,君悠悠又在大得离谱的别墅内翻找。
据老保姆介绍,这户人家的主人,也就是小姐,少爷,老爷,太太们,有的还在睡觉,有的夜不归宿,有的国外度假,总之一个个的生活惬意悠闲。
“只要不去打扰他们,你怎么找都行。”老保姆嘱咐:
“哦,对了……老太爷的书房你不能进,记住了哈,不能进……”
君悠悠认认真真地几乎老保姆的言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个人房间,以免徒生麻烦。
地毯似寻觅不是她的一贯作风。君悠悠躲入僻静的角落,屏息静气,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
一时之间,她的听力范围在逐渐扩大。
像是一道道涟漪围着她扩散了出去,顷刻间遍及了整个偌大的富豪之家。
蓦地,她耳根抽动——
……好像听到了什么……
君悠悠用双手笼住耳朵,双眉紧皱,认认真真地辨识所有声音中属于猫咪的鸣叫。
三楼的房间有人在打呼噜。
二楼的房间有人在吃早饭。
一楼的房间是仆众们在总管的指挥下劳作。
院子外,有风吹过花圃……一只小蜜蜂撞到了玻璃上,晕头转向嗡嗡嗡地飞走了……
——喵,喵——
是猫叫……是猫叫!!!
是好几只猫咪的叫声!
不,等等!
返回来!
那恐怕是野猫们晒太阳时懒洋洋地交流。
她要找的,是一只品种纯正的波斯猫。
君悠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别墅内,一点一点拉小了范围。
排除三楼,一楼,又专注于二楼。
有什么,绝对有什么……
君悠悠清楚她在逼近……
她的听力领域在缩减。
从五十米,到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停!
——君悠悠霍地睁大双眼——
她听见了!!!
“喵呜……”
——没错,她听见了这猫叫,就在十米之内!
原来就在眼皮底下吗?
在眼皮底下,为什么除了她,再无人发现?
君悠悠一手摩挲着墙壁,缓缓行走,最终在一道门前伫立。
她请来老保姆大婶,对方有些为难和不解地说道:
“啊,这里就是老太爷的书房,外人是不准进入的……”
“可是,猫进在里面!”君悠悠斩钉截铁地道。
老保姆大婶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得已,君悠悠唯有向总管求助。
老帅哥拖着腿站在书房面前,也同样是含笑不信的神情。
”你为什么会确定猫就在里面?“总管摇摇头,满脸问号。“猫肯定不在里面。”他说得无比自信。
君悠悠坚持着道:
“我真的听见了猫叫声。“
可是,无论是总管还是老保姆,任凭他们的耳朵怎样紧紧贴着墙壁也不曾闻听任何动静。
总管长吁一气:
“实在对不起,老爷的书房,我们没有权限进入……”
“那我给她权限呢?”
蓦地,一把甜软的女音响起,打断了总管的致歉。
君悠悠扭头顾盼,只见从走廊尽头,一道窈窕有致的身影徐徐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