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上去喝了不少。”凌柔道。
“他说了些什么？”我问道。
“一上来就把我骂了一通。”凌柔的语气淡淡地，倒也没有特别愤怒，“我这个闺蜜向来是这样，永远是别人对不起她，永远是别人做错事。”
我本来问的是范教授那天晚上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却以为我问的是江淑云。
听了她这话，我有点恼火，“她有什么资格骂你？”
凌柔道，“我看她很激动，就把电话挂了。”停顿一下，“我担心他们会闹起来，你打个电话给范教授问问看。”
我静默一阵，说道，“你管他们呢，是他们对不起你，你管他们闹不闹！”
凌柔轻叹一声，“……过去的那些事，我早就忘了。”
我忍不住讥讽地道，“也是，如今的凌女士应有尽有，要忘掉过去太容易了。顺便把自己的孩子也忘得一干二净。这本事也是蛮厉害的。”
凌柔被噎了一下，语气歉然起来，“暖儿……”
我打断她，“范教授是不是想见你？求你原谅？求复合？”
凌柔默然一会，说道，“他喝多了。”
果然！
我紧抿了一下唇。
正因为在凌柔那儿碰了颗钉子，范教授满心烦闷无处发泄，于是去了酒吧，并且，很可能酒意上来，把靠近上来的女人当成了凌柔……
虽然我也觉得我的想像力丰富了一点，但细细想来，却不是不可能的。
我挂了电话。
宋奕然看我一眼，“范教授联系过你妈妈？”
“嗯。”我掉头看向窗外。
“这么说来，范教授对你妈妈分明很有感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范教授一直骗你说妈妈死了，说明他对你妈妈怨怼极深啊。明明是他对不起你妈妈，为什么还表现得那么愤怒？”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很简单啊。因为我妈妈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爱他，那样没底线，没有原谅他和她的闺蜜上/床！”
我斜睨他一眼，“你们男人不就是这样吗？永远认为女人就该无条件地爱自己，哪怕是自己渣到极点，女人也应该原谅。”
宋奕然像被蜂子蜇了一下似地，几乎跳起来，“哎，好端端地，什么叫做你们男人！”
“可不是嘛，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气咻咻地道。
宋奕然很是委屈，“……我可是好东西！”
我伸手重重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他吃痛，却笑了起来。
哎，这个人真是的，对他越凶残，他越开心！
车子一路疾驶，很快抵达范家。
我和宋奕然冲进家里去，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范教授说的那样，江淑云不是晕过去，而是在闹自杀。
她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搁在自己手腕上，满脸泪，眼神疯狂，嘴里嘶声叫道，“你说！你是不是找她了？是不是？这么多年了，范志强，我跟你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说呢，你为什么会去酒吧喝酒，喝得大醉！怎么！跟我生活在一起，你很痛苦吗？很憋屈吗？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她？在等她出现？我告诉你，范志强！你死了这条心！韦茹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还记得吧，她走的那一天，她说过的，她说，这一辈子，直到死，也不会再见你！”
范教授暴喝一声，“你给我住嘴！”
江淑云一声冷笑，“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啊？！范志强！你摸摸你的良心，这些年是谁照顾你？是谁一心一意地服侍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可你呢！你心里只想着那个贱/女人！”
我一听，立刻扭头对江淑云道，“云姨，我敬你叫你一声姨，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是谁贱你自己最明白！托你的福，我的父母才闹得个分手的下场！”
江淑云大笑两声，“范安暖！你以为你那个妈是个什么好东西？！啊？！是我先认识范志强！她明明知道我喜欢范志强的！她是什么好朋友啊！有这么做好朋友的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要来抢她好朋友的男人？！”
范教授怒道，“江淑云！你少胡说！小茹她没有抢你的男人！我也不是你的男人！我和你，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是我对小茹一见钟情，是我主动追求的她！我不许你诬蔑她！”
江淑云死死地盯着范教授，连声冷笑，“到现在都还这么维护她？这么爱她，为什么又爬上我的床来？你倒忠贞点儿啊！”
范教授一脸尴尬，愤怒地道，“当着孩子的面，你少说几句！”
“怎么？怕了？怕被人知道你这个教授，其实也不过是个下流胚子？”江淑云挑眉道。
范教授重重地咳嗽起来，喘息着道，“你既然不怕丢脸，那就干脆说得更清楚一点，如果不是你动了手脚，小茹她就不会误会我，她不会离开我！”
激动之下，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着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淑云一声尖叫，“她如果爱你就该信你，听你的解释，原谅你！我告诉你，范志强，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是我！她宁可抛下孩子都不愿意再跟你在一起！范志强，你清醒点好吗！”
我算是听懂了个八成，与宋奕然对视一眼。
宋奕然轻咳一声，说道，“云姨，你先把刀放下。”
江淑云的眼泪流得更急了，“我真是受够了！还说是什么误会！他在韦茹那儿受了气，就去酒吧找人喝酒，喝醉了还做出那种下/流事！他还有理了他！恶心！你让我恶心！”
范教授厉喝一声，“我已经说了，离婚！随便你！”
江淑云高声道，“怎么！知道韦茹还活着，找到了韦茹，就想跟我离婚了是吧！我告诉你范志明！你做梦！你想和韦茹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宋奕然插上嘴，“云姨，你这刀……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你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还真成全了范教授了。”
我瞪了宋奕然一眼。
宋奕然回我一个讨饶的眼神，用嘴形无声地道，“这不先安抚她嘛，真伤着了怎么办……”
范教授低吼道，“别管她！随她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江淑云看着他，脸上掠过一丝不甘和愤恨，“范志强，我告诉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不会得到韦茹的原谅！我哪怕做鬼，也不会忘记诅咒你！你以为我是在威胁你是吧！我没那么无聊！范志强，我对你死心了！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一辈子！”
话音未落，刀便往手腕划去，瞬间里，鲜血自她手腕汩汩涌出。
我和宋奕然惊叫一声，“云姨！”
有一个人比我们还快，扑到江淑云身旁，尖厉地叫起来，“妈！”
是范珈蓝回来了。
范教授愣住了，急道，“叫救护车！”
范珈蓝眼泪狂流，大叫，“妈！妈！”
霍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我们，“你们都对我妈说了什么？你们对我妈做了什么？”声音拨得老高，几乎要穿透屋顶。
“我打120！”宋奕然匆匆拨打电话。
我还算冷静，平静地答道，“我们没有对云姨做什么，我们也是听说她在闹才赶过来的！”
范珈蓝尖叫起来，“你们要是没做什么，我妈怎么会自杀？！我自己的妈我最清楚！一定是你们！范安暖！你给我记着！自从你出现，我们家，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宋奕然正好打完电话，听得范珈蓝一通说，立刻上前道，“珈蓝，你能不能理智点！你妈妈闹自杀，跟暖暖有什么关系？那是她和范教授两个人之间的事！”
范珈蓝愤恨地看着我，“我爸和我妈，从来就不吵架！”手指霍地指向我，“就是因为她，要不是她出现，我爸和我妈就不会吵架！”
我忍不住失笑，“照你这么说，你老板骂你，你路上堵车，你妈妈胃口不好，你妈妈失眠，都是因为我出现了，都是我的错，是吗？”
范珈蓝噎了一下，正要说话，范教授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
救护车来得还真快，江淑云很快被送往医院。幸好她只是一时冲动，并没伤到要害。
样子虽然难看了一点，总算是一场虚惊。
一时间，大家都松了口气。
范教授铁青着脸，听着医生训人，“多大年纪了，开这种玩笑，这刀口要是再划过来这么一点点，那可就不得了了。”
江淑云的手腕已经包扎好，脸色也很难看。
“人家小年轻不懂事，才动不动闹自杀。像你们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医生叨叨地继续道。
我松口气，说道，“云姨没事就好。”将范教授的轮椅推转个方向，“我们回家吧。”
一行人沉着脸离开了医院，医生还在身后大声叮嘱，“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真闹出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走出医院门口，范教授便对我说道，“暖儿，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