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姗姗兹回暖,雪霁千山草色闲。
二月十八,天有小雪,太常令嘴里太子成婚的吉日终于到了。
宋玉晚想,若是再不成婚,江氏恐怕急的要去太常令家砸门了。
宋玉静一日不嫁给太子,一日就多一分变数。
毕竟太子妃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那可是太子妃,东宫娘娘,未来的皇后。
江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的,宋玉晚扬扬眉,只有她知道太子是不可能安稳的坐上皇位的,哦不还有宫里那个恶魔也知道。
赵后这么多年养虎为患,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笨,竟然连韩延钰的嘴脸都识不破。
宋玉晚痛心疾首的想,历朝历代谋权篡位,弑兄杀父的事情还少吗,他们怎么就学不会防火防盗防兄弟呢?
更何况韩延钰在这阴暗的后宫里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本来就很可疑,一点错误也不犯,让你抓不到一点把柄,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这难道不令人心生疑虑吗?
宋玉晚每每看着赵后对韩延钰甚是满意的模样,就恨铁不成钢。
今日太子大婚,金陵城又热闹了一番。
黄昏时分,有零星的小雪,但天气有点暖,落在地上也就化了。
宋玉静穿着鲜红的嫁衣,端坐在司空府的闺房里。
小刘氏为她结璃,将锦红的绸缎系在她的腰间,喜娘在一边说着吉祥话。
“好好为人妇,做太子妃更要时时刻刻注意言谈秉性。”小刘氏嘱咐宋玉静几句,眉目里也带上三分高兴。
太子大婚,金陵城几乎所有的权贵都要到场。新娘宋玉静从司空府坐上花轿,唯一与寻常人不同的是太子不骑马亲迎,是要新娘子直接被抬进宫里的。
宋玉晚作为孝怡郡王妃,彼时正在明德宫里淡然饮茶,太子着一身喜服,从外面进来,和众人寒暄了一下,朝赵后走去。
“母后,皇兄已经将事情都吩咐好了,您不必担忧。”
赵后眉头微微舒展,赞道:“你皇兄办事,母后自然放心,你先去准备着吧。”
韩延麒笑了笑:“那儿臣先告退。”
太子走后,赵后对宋玉晚开口:“晚娘到本宫这边来,还未入席,不必如此拘束。”
宋玉晚依言,坐在赵后身边。
“太子成婚,娘娘心里一块石头是落了地,该恭喜的。”
赵后笑笑:“是啊,一晃眼延麒竟也成婚了。”
大燕虽然男子要满二十才能成亲,但太子殿下历朝历代却不尊这个礼法。
宋玉晚看了眼外面与宾客周旋的韩延钰,眸子里划过一丝凉意:“如今汾阳王倒是越来越办事伶俐了。”
赵后点点头,脸上多了三分欣喜:“延钰也深得本宫的心,前日陛下也夸赞他为人谦逊。”
对于宋玉晚的提醒,赵后也不知道是听出来了不在乎还是根本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韩延钰今日也穿了绯色衣衫,毕竟皇子里没谁比他和太子关系更近了。绯衣玉冠,风度翩翩,白净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笑意。
前世就是这样一幅好皮囊,将她骗的团团转,也将大家都骗的团团转。
赵后在韩延钰登基之后,被尊奉为圣母皇太后,养在长乐宫里,可谁也不知道赵后在长乐宫里是一副怎样凄惨的模样。
韩延钰不知从哪知晓了,他的生母秦贵人其实是被皇后害死。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赵后多年不育,想要一个孩子,于是便想了这么一招李代桃僵。
宋玉晚暗暗地想,如果一切都止步于赵后没有孩子也就算了,偏偏她最后还生下了韩延麒,那韩延钰得知了真相后还不恨死她。
然而这一世……韩延钰一切都是知道的,所以他的演技宋玉晚一直是很佩服。
“延钰,来。”
韩延钰走近:“母后有何吩咐?”
赵后和蔼笑笑:“前些日子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陈乔那丫头,你皇婶也熟悉的。”转头对宋玉晚说:“这些个皇子都相继娶了亲,延钰因为前些日子那场意外,婚事便搁置了。”
宋玉晚闻言,笑了笑:“陈家丫头都是不错的,殿下行了冠礼,娶亲也是应该的。”
赶紧结婚吧,省得天天算计她。宋玉晚这一刻笑得很真诚。
韩延钰脸上的温和神色褪去,他恭恭敬敬地一揖:“此事但凭母后做主就是,儿臣没有异议。”
赵后愣了愣,昨日问他他还推脱,今日倒是答得爽快。
“那这件事,本宫改日就知会陈家一声。”赵后半真半假道:“定下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韩延钰眉宇间没什么表情,只是重复道:“母后做主就是。”
赵后对宋玉晚笑笑:“这孩子,搞得好像是本宫叫他上战场一样。”
宋玉晚看了眼韩延钰:“这是殿下敬爱娘娘呢。”
“母后,外面还有些事,儿臣先出去处理下。”
赵后摆手:“且先去吧。”
宋玉晚和赵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过程中,除了发觉赵后是个话痨之外,没什么别的发现。
其实宫里能和她这样唠嗑的人基本没有,就算是妃嫔对于她也是讨好成分更大一点,虽然名义上要叫赵后一声嫂嫂,但年龄上赵后是宋玉晚母亲那一辈的了。
不多时外面吹吹打打的想起了婚庆礼乐来,看来是宋玉静送嫁的仪仗到了。
宋玉晚扶起赵后,说道:“看来是人到了,咱们该去东堂了吧。”
赵后点点头:“走罢。”
东堂之内,宋玉静一袭鲜红的嫁衣安安静静地站着,韩延麒也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她的旁边,手中被一根红绸花相连。
赵后和宣德帝在主位案几后端坐下,礼官便唱喏昏礼开始。
宋玉晚今日着了一件浅绯的深衣,太子殿下的成婚典礼不好穿的太素气,按制她要站在上首最前面的位置,因为她是太子唯一在金陵的皇婶。
韩延钰则按照顺位站在宋玉晚的旁边,容色难得平静,没有寻常般浮在脸上虚假的笑,眸色也不带一丝一毫算计的意味。
重生以来,宋玉晚第一次和他这样近的站在一起,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互相威胁。
安安静静的,互不干扰,看着太子行昏礼。
宋玉晚紧张的背脊挺得笔直,韩延钰平静立着,眸色悠远,仿佛沉浸在这场大婚之中。
直到礼官唱喏:礼成。
宋玉晚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昏礼已经结束,剩下的是酒宴。
酒宴就在明德宫内,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宋玉晚的席位自然安置在第一顺位,正统的长席酒宴,宣德帝仍旧与赵后坐在上首,而宋玉晚的手边是韩延钰。
三皇子坐在宋玉晚的对面,他的旁边是陈琳,可以看得出来陈琳的脸色对比之前是好多了。
看来这三殿下长了记性,没有再为难陈琳了。
宋玉晚和陈琳的目光相接,彼此笑了笑,相互示意。
韩延平冷着脸没说话,不多时举起一杯酒,领着陈琳到宋玉晚的几案前。
“多亏皇婶,本宫才能和琳娘破镜重圆。”韩延平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一杯无论如何也要敬皇婶了。”
宋玉晚知道他来者不善,这杯酒确实被他说得不得不喝,可她这一脚踢不倒的酒量,恐怕这杯下去都走不到明德宫门口就得醉了。
宋玉晚正踌躇着如何搪塞韩延平的时候,旁边案几的韩延钰起身。
韩延钰道:“皇婶不胜酒力,这杯我来替吧。”
韩延平当然不买账:“皇婶的酒自然该皇叔来替,五弟替酒,算怎么回事?”
韩延钰温和笑了笑:“多亏皇婶,我才能和陈家小姐结亲,这酒当然替的,皇婶说是也不是?”
这和我有什么见鬼的关系?宋玉晚默默地想着。
可宋玉晚并不想喝酒,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就让汾阳王来替吧。”
韩延平冷声笑笑:“既然五弟来替,自然也不能喝一杯了事了。”
韩延钰低眉道:“全听皇兄吩咐。”
“那好。”韩延平对侍女道:“去取些烧刀子吧。”
宋玉晚冷眼看着,无论这俩人谁醉倒了她都表示喜闻乐见。
陈琳站在一边,似乎对于这场戏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寻常妻子见丈夫拼酒都是要劝一劝的,可她却例外。
宋玉晚环视一周,见宣德帝和赵后不见了,侧头问陈琳:“陛下和皇后娘娘呢?”
陈琳答道:“方才陛下不胜酒力,娘娘陪着回去了。”
难怪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就宣德帝不在吧,韩延平才敢这样造次。
前世宋玉晚没见韩延钰醉过,也不知他酒量如何,但韩延平敢叫板烧刀子,自然酒量也不差。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一杯一杯又一杯。
宋玉晚虽然不想管,但毕竟要是在明德宫喝醉了不好。
“皇侄若是醉在明德宫里,少不得要惹陛下生气了。”宋玉晚凉凉道。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罩下,韩延平清醒了三分,心里那股不快也淡了。
这功夫天色已经很晚,酒宴将散未散,已经有人离席了。
宋玉晚也起身,准备回去,韩延钰开口:“我送你回去罢。”
“不必了。”宋玉晚当然要回绝他。
可韩延钰执意:“我送你。”
你有病吧?宋玉晚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刚要开口,一个人走过来。
“娘娘,臣下的马车刚巧够宽敞,不若一道而行吧。”
宋玉晚侧头一看,发现是赵云珩。
和赵云珩走当然好过让韩延钰送回去。宋玉晚丝毫不迟疑地点头:“也好,就麻烦赵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