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晚看着文弦的笑颜,突然觉得岁月流逝真如一把杀猪刀。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宋玉晚鬼使神差的问她。
文弦微微一愣,淡笑道:“身为王妃,有何不好的?”
宋玉晚点点头,终是不忍她因为韩延文的缘故受到什么牵连,故道:“你若是有心,就该劝说一下会稽王。”
文弦笑了笑,摇摇头:“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要走,谁想怎么走谁也拦不住。”
宋玉晚低眉道:“我并非是可怜他,我只是不忍你受到牵连。”话音微顿,继续说着:“就好像当日的琳娘,本与她无干的事情,却白白送了性命。”
“你放心,我没她那么傻。”文弦的笑音里带着一抹讥诮:“我的命可金贵着,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情而送。”
文弦看着宋玉晚微微一惊的眸色,继续说道:“王爷背地里兴什么风浪,你知我知萧王知,若是想要一二分人证物证,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宋玉晚听到这里,倏然起身,心里的惊诧已经让她坐不住了。
“你……”
文弦看她惊恐模样,竟然莞尔笑开,红艳唇色在白皙的面颊上绽开好看弧度:“你惊成这样做什么?”她幽幽地笑着:“晚娘,难不成你也忘了,我其实是喜欢萧王的吗?”
是了,文弦一直是喜欢韩世宜的,从头至尾都这般喜欢着。
如今为了韩世宜能登上大位,竟然不惜出卖自己的枕边人吗?宋玉晚看着她,却不知这话究竟可不可信。
“晚娘,既然你怀疑我,那明日清晨我便送个人证给你好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要送给宋玉晚的是一个萝卜一样,随便一个菜市场都买得到。
宋玉晚回到萧王府,同韩世宜说起今日的事情。
韩世宜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道:“她愿意相助就相助,反正不用咱们的人出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玉晚微微蹙眉:“万一她耍诈怎么办?”
韩世宜耸耸肩,一脸的不在乎:“能奈我何?”
宋玉晚对此表示生气,这人还真是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一吃亏如何是好。
一步跨出屋门,看见步恂安静的立在一边,顿时觉得很是火大。
“步恂。”
步恂直觉不妙,硬着头皮道:“夫人有何吩咐?”
“我前日同你说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了?”
步恂愣了愣:“啊?”
气的宋玉晚不计形象的踢他:“我让你啊?”步恂惨遭一顿“毒打”。
“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画影。”
步恂想了一下,点头道:“喜欢。”
“那你为何不答应娶她?”
步恂沉着脸,如实道:“主子没允许我娶亲。”
宋玉晚气的一个仰倒:“他不允许你就不想这件事了?你是猪脑子吗?”
步恂苦着脸说道:“属下当然要尊主子之命的。”
宋玉晚平复了一下心情,生怕一个冲动给步恂打死了:“来,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你要听我的,因为你主子现在也是听我的。”
步恂点头:“夫人只管吩咐。”
宋玉晚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颔首道:“你现在就去后院,和画影说,你要娶她就好了。”反正画影对步恂也有好感,年岁都不小了,可不能再蹉跎了。
步恂领命而去。
然而晚间的时候,宋玉晚从陈府一回来,就见画影在内院很是不高兴的模样。
宋玉晚狐疑,难道步恂又说错话了?求个亲也这么笨的搞砸吗?
她抚了抚额,问画影:“怎么了?”
画影蹙着眉头对宋玉晚说下午的时候步恂一上来就拉着她的手,说要娶她,神色严肃半点温柔也不见,仿佛山中大王一般强硬。
画影觉得步恂这是公然的耍流氓,蛮横的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宋玉晚说:“很好,你们自己玩吧。”她才不要再管这种破事了。
——
明日就是朝中为抉择谁当新皇而投票的日子,宋玉晚却淡然的回到宋府,陪小刘氏说话。
不多时,门口一阵喧哗,听仪仗是个达官贵人。
小刘氏起身,吩咐侍女去瞧瞧情况,今日宋叙宋言都在府中,也不用她去待客。
宋玉晚嗑着瓜子,说道:“阿娘别操心了,现在已经闹不起来了。”
小刘氏淡淡道:“你还嫩着呢,这节骨眼看似尘埃落定,实则变数还很大的。”
宋玉晚表示不懂,这功夫先前的侍女已经回来。
说来的人是宫里的文太妃。
宋玉晚眉头一蹙,对小刘氏说道:“我倒是想去瞧瞧这位文太妃,如今来这是做什么。”
小刘氏看了一眼宋玉晚,嘱咐道:“去瞧瞧可以,不过别乱说话就成,我就不去了。”
宋玉晚提着裙摆走到待客的正厅,正听见文太妃温柔又不失伶俐的声音:“多年不回金陵城,倒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金陵身为大燕皇都,繁华是一定的。”宋玉晚踏进门来缓缓道。
文太妃看到宋玉晚的那一瞬间,脸色有一些僵硬,但随即又虚情假意的笑道:“萧王妃如今风姿依旧卓然。”
宋玉晚道:“太妃现在这节骨眼到宋府来,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您不怕舆论就算了,宋家清白,可不愿意背负操纵皇权的罪名。”
对于宋玉晚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这件事,就连宋叙也惊了一惊。
现在都知道明日便是抉择谁当皇帝的时候,文太妃此来肯定是想要宋叙帮韩延文,但这样明白的讲出来实在是……
一点面子都不肯卖文家。
文太妃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她几乎是阴沉沉的瞧着宋玉晚:“萧王妃这样说,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似乎是气得发狠,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忘了当日宋家因苏堤案险些倾覆,若非文肃挡刀,可有你宋家今日?”
宋玉晚就知道她要拿这件事说事,冷冷一笑:“可当日苏堤贪污案并非是挡刀吧,文太妃这样说还真是将文家摘了个干净。”她抚了抚衣摆褶皱,看着文夫人略微煞白的脸色,继续道:“文肃是不是无辜暂且不论,但陷害宋家的人可有你文太妃的推波助澜,一面害着宋家一面又假意卖我们面子,这个算盘可真是打的响啊。”
文太妃说道:“萧王妃既然不打算帮我们,又何必这样含血喷人。”她起身欲走:“本宫也不是脸皮厚的人,这便走了,再不相求。”
宋玉晚并不买账,却道:“含血喷人的是太妃,我可有证据的,明日朝堂之上,大家一睹为快好了。”
文太妃匆匆而去,走路的衣摆都仿佛是带了一阵风。
宋叙端坐着,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无疑是肯定了宋玉晚的话。
“晚娘如今越发会谋算了。”宋言轻抿一口茶,淡笑道。
宋叙冷哼一声:“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别玩过头了。”
宋玉晚这样激文太妃,今晚若是她再无任何动作,一切就真的无法转圜了。
“我只是想让这场仗赢得毫无悬念一点。”
宋言对宋叙道:“父亲放心就是,如今廷玉已经无法被人拿捏住了。”
“哼,你们年轻人看着办吧,我也老了,这件事结束我肯定要告老还乡去。”
且说宫中的文弦得知这个消息,秀丽的眉目舒展开,并不是十分在意。
心腹侍女给她甄满一杯茶,低声道:“主子可要去劝说一二。”
文弦摇摇头:“姑母固执,王爷也固执,劝说已经无用。”而她也确实是一点也不想多说了。
这么多年文弦为了文家谋划这谋划那,终于让韩延文安安稳稳地走到了现在,可她却忘了一个人的野心是无限大的,没有人能够劝住一个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的人。
“青晓,你说这个位子怎么就那么多人想要呢?”文弦蹙眉:“即便是那命去赌,不输个头破血流谁也不肯退让,死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还不能敲响警钟。”
青晓眉目平淡道:“主子看得透彻,可大多数的世人皆是当局者迷。”话音微顿:“今晚的事情,王爷是必输无疑。”
文弦点点头:“当然是必输无疑的,晚娘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她平日里看着笨笨的模样,实则最似淮安王。”
青晓惊了一惊:“淮安王?韩子珍?”
韩延钰是史书中的叛徒,骂名早已经写了满满一整篇。
文弦眯着眼睛,似乎是在追忆什么事情,幽幽道:“你不知道,那个人我其实是佩服他的,至于最后输的无法翻身,大约也是因为输于情爱吧。”
当韩延钰身中毒素,虚弱的看着宋玉晚阴沉着脸色,将一切和盘托出的那一刻,即便他有机会可以东山再起,恐怕也不想实施了吧。心若是死了,谁来救他也不过是徒劳的。
韩延钰自那时候开始,便失去了谋划的信念,他既然赢不到晚娘,即便是最后得到天下也无济于事了。就像他所说的那般,“晚娘,失去了你,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现在的韩延文还不如当日的韩延钰有胜算,他早已从头至尾都被人算计了彻底,却还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