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钰死了,韩延文和韩延临被召回金陵,因为先皇剩下的子嗣只有他们两个,韩延麒也无后嗣,所以立谁为君就是接下来的一个大问题。
朝堂之上,韩延临不卑不亢的立着,满朝文武心道这皇子竟无腿疾啊,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还是韩延文。
身体有疾,不可为君。但即便韩延临身体好好的,他母家的势力也仍旧不能赢过文家。韩延文在心底冷哼,丝毫不把韩延临放在眼里。
宋叙走出来,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展开文书,念了一段开场白。
大意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两位殿下都在,德行品行都很好,咱们应该选谁做君主。
大家纷纷小声议论起来,陈侯率先一步走出来,说道:“为何萧王不在备选之列,萧王平叛有功,为了大燕甘愿深入淮安,这样的气魄老臣敬服。”
韩延文脸色一变,反驳道:“怎有皇叔即位的道理?”
陈侯笑笑道:“如何没有?高祖之后就是太宗即位。”
韩延文道:“可太宗是高祖亲兄弟,又是嫡子。”画外音就是韩世宜只是太妃所生,既不和宣德帝是亲兄弟,又不是嫡子。
陈侯没说话,韩延临却开了口:“六弟恐怕是忘了,先皇死后的诏书里,已经加封端安太妃为端安圣德文裕太后了。”而且封号比一般的太后还多了两个字,可见宣德帝是为了给韩世宜无上的荣耀,就连端安太妃也封了这么高的位子。
有臣子出列,问韩延临:“二殿下的意思是也同意萧王为君吗?”
韩延临淡淡一笑:“不错,本殿也素来崇敬皇叔,既我并非为君的上等选择,故当举皇叔为燕君。”
一句话就把立场摆明了,韩延临不想自己当皇帝,还推举韩世宜。
“既如此,各位思考三日,三日后将所选人写在字条上,当庭收上来进行抉择。”宋叙一看大家主意有分歧,便这样说道。
陈侯自然是没有异议,于是问赵侯:“侯爷觉得如何?”
赵侯心道,你们两个老家伙穿一件裤子,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反正谁当皇帝也和赵家也没什么关系。
赵侯道:“那就这样吧,三日之后见分晓。”
从头至尾韩世宜都没说一句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决定。
回到王府里,宋玉晚正倚在美人靠上吃着酸梅看着话本,好不悠闲。
韩世宜进来,她眼皮也没抬一下,说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韩世宜奇怪道:“你都不问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吗?”
宋玉晚哼哼:“有什么好问的,不都是谁当皇帝的那点破事嘛。”
韩世宜走近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认真道:“那你想当皇后吗?”
宋玉晚瞄了他一眼:“懒得当。”说着又补上一句:“每三年的选秀还得我给你主持,想想就觉得烦。不过当不当皇帝都随你,给我个夫人的位份就行。”
韩世宜直觉这是一道送命题,于是小觑她两眼,分析了一下利弊,这样说道。
“好好好,不当不当。”韩世宜搂紧了宋玉晚,讨好道:“你不当皇后我还当什么皇帝,更何况我也没想选秀。”
宋玉晚凉凉的看他一眼,说道:“别打扰我看话本,你可以走了。”
翌日清晨,宋玉晚准备回宋府看看小刘氏和阿爹,好久没回去,二老肯定想她了。
宋玉晚小腹微显走在金陵的街上,画影跟在身侧,因为想穿个近路,于是走了一条小道。
似乎每一条小道上都要埋伏着不知哪路的坏蛋。
明晃晃的刀刃几乎要戳上宋玉晚的脸,画影挡在她身前,冷汗直冒:“夫人,你等下快跑。”
宋玉晚瞄了瞄这几瓣蒜,扯过画影的身子,从小手袋里拿出了瓜子,一边嗑一边说:“他们能杀了我,算我输。”
自从韩延钰死了,这世界上宋玉晚就没有害怕的人了。
为首之人微微一愣,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身后已经来了另一伙人。
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这群人。
步恂低眉道:“让夫人受惊了,属下该罚。”
宋玉晚点点头,说道:“确实该罚,这几日把我当诱饵,可用的开心?”
步恂冷汗直冒,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玉晚见他不说话,便又道:“我不管朝中如何闹,但犯到了我头上就不行。”她又转头看向那唯一一个活口,此时那人嘴巴里塞着布,未来得及咬舌自尽。
“会稽王真是好胆色,什么样的人也敢派出来献丑,你可知刺杀当朝亲王妃是个什么罪?”宋玉晚看着他分明惊讶的眼神,会心一笑:“原来这事情还真是他做的啊。”
刺客:“……”
步恂:“……”
宋玉晚对于审问这个小角色丝毫不感兴趣,她只是太擅长察言观色了。
会稽王韩延文回金陵的时候,文夫人和文弦也一并回来了,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夫人有什么建议。”
宋玉晚淡淡道:“天凉了,当个皇帝吧。”
如果韩延文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会让宋玉晚下定决心,让韩世宜登典大位,想必要哭得伤心了。
——
会稽王回到金陵,暂住在皇宫的飞鸢殿内,文弦端坐在案几后,容色平淡。
她冷眼看着韩延文在殿内左右踱步,并未出言说什么。
派去的暗卫不光连宋玉晚的一根头发都没摸到,好搞了个全军覆没,这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耻辱。
“你平时不是很有智慧的吗?怎么今日什么也不说了?”韩延文薄怒道。
文弦轻抿一口茶,淡然道:“事已至此,殿下再做什么已经毫无用处。”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韩延文看着文弦,突然道:“本宫知道你喜欢萧王,但如今你是本王王妃,便不该替别人说话。”
文弦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的一紧,没有人能触及到她心中的这个秘密,就算是韩延文也没有资格。
韩世宜于她早已是心中不能提及的一根刺,一股深入骨髓的执念。
“殿下,如今我能给你的建议,也只有拥立萧王为皇,方才能保全文家的地位。”文弦看着他,敛襟起身,淡漠道:“至于旁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文弦走出屋门,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晴云,微微叹了口气。
她清楚的知道韩延文并不会听她的建议,他这个人固执起来,谁也没法劝说。
文弦低头看着这一身的王妃服制,心思莫名。
下午时分,侍女通传萧王妃驾临,文弦微微一愣之后起身迎接。
宋玉晚着一袭正统深衣,绛紫服制端的典雅,就连那一方腰带上都绣着精致云纹,亲王妃当这般衣着。她梳着随云髻,坠着珠光钗,眉目本就绝色,如此便更添三分秀致。
文弦俯身而拜,口中道:“请萧王妃安。”
宋玉晚拉起她的手,笑道:“不必如此多礼。”
她们落座,自有侍女恭敬奉茶。
茶香缭绕,茶雾氤氲,文弦淡然坐着,周身再无多年前的那般矜傲意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将她身上的傲气一丝丝的磨没了。
“你今日进来,我方才意识到,你已经和当年那股稚气未脱的模样相去甚远了。”文弦意味不明的说着:“我这些时日就一直在想咱们当年的事情,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胆子绑了你,还将你卖进了花楼。”她突然冲宋玉晚笑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小姑娘。”
宋玉晚扬扬眉,说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别叫我小姑娘。”
文弦抿了一口茶,继续追忆:“当日情形是韩子珍的主意,他说起的时候我便猜测你二人有渊源,后来果真与我想的一般无二。”
宋玉晚着实惊了一惊,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说这件事是韩延钰谋划的?”
文弦点头,狐疑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我以为萧王告诉你了。”
宋玉晚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整件事情都是韩子珍所谋划,我当日并不知道他推迟青崖先生回京究竟为了什么,但后来看到先皇的态度,便猜到了一二。”文弦淡然道:“他几乎什么都算得准确,因为你的缘故,先皇果真对萧王产生了怀疑,而他自己因为护送青崖先生回京伤了身体,先皇便更加的对他信任起来。”话音微顿,继续道:“即便萧王在先皇面前浑说什么,也无法奈何得了他。”
宋玉晚觉得心冷,原来韩延钰从那时候开始就在算计她了。一想到廷玉因为她的缘故,曾被宣德帝怀疑过,她就不禁后颈发凉。
宣德帝可不是一般人,他可以让任何人死,就连端亲王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是韩世宜。
还好他已经死了,宋玉晚虽然感到后怕,但心底还是舒了一口气。
“你不必忧心,如今天下再无人能够奈何你们夫妻。”文弦笑得真诚:“恭喜恭喜,守得云开见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