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渝之地,治所设在巴郡,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可谓是易守难攻,韩延钰借大风天气纵火烧之,实在是令所有人不耻。
虽然说时势造英雄,但你枉顾人命生灵涂炭,罪过就未免太大了。
陈方谨马不停蹄,途中又换成水路,片刻未歇的往回赶,路上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陈方谨一进府门,夫人张素迎出来,眼底带着血丝,看起来是整夜整夜的没睡好。
“金陵如何闹都好,你不是说巴郡不会有事的吗?”
面对张素的质问,陈方谨蹙眉问她:“遥儿如何?”
张素泪眼婆娑:“还能如何?昏迷不醒。”她一向宠爱小儿子,如今情形只觉得心如刀割:“纵火之人真是歹毒,从临近府后的那条民宅街烧起来的,估计专门冲内院家眷们来的。”
陈方谨眸底带着沉痛,是他的大意,惹来这场祸事。
“夫人放心,我肯定会给咱们巴郡的百姓一个交代。”
张素抹着眼泪,看着陈方谨日夜奔赴的颓唐面色,心中不忍:“夫君千里迢迢赶回来,先休息片刻再商讨反击计策吧。”
陈方谨拍拍她的肩,叹息一声:“事不宜迟,我先去议事,你……照顾好遥儿,等我回来。”
张素点点头,嘱咐他两句注意身体,便也没什么可说的。
川渝的人向来有仇必报,陈方谨回去点兵,副将林潇也不敢休息,跟在身边回禀各路的消息。
“快马奔袭来报,韩子珍自封淮南王,文书都下了,这回是板上钉钉的谋反。”林潇看着手中刚启封泥的书简,继续道:“金陵那边出了勤王令,不日就会传遍十四州。”
陈方谨冷哼:“现在太子也死了,估摸着会稽王要蠢蠢欲动了吧。”
林潇点头:“而且之前会稽王还派人去过瓜州,但那位二殿下一直以来都没病。”
陈方谨着实惊了一惊:“没病?”
“对,没想到他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并没腿疾。”林潇继续说着:“目前巴郡驻守的兵不多,秋初借了吐蕃一些,北面防御着西赵偷袭,具体册文在这里。”说着把册文递给陈方谨,陈方谨细细看了下,了解了一下目前状况。
“修书一封把吐蕃借的兵要回来,不用急,两个月之内就好。你现在点两万精兵去庐州镇守,一万水军整装两日直接去金陵。”陈方谨压着心中的气,吩咐林潇:“庐州太守是我友人,直接带信物去就好,不必辗转金陵递消息。”
林潇小心提醒道:“点两万精兵,那咱们巴郡便没多少兵了,更何况庐州在淮南外,那几乎是韩子珍的眼皮子底下,会否太过危险了。”
“没事,你办好之后安排靠得住的人将夫人家眷都带到锦城,让她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林潇拱手应道:“是,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方谨看了眼屋外萧瑟冬景,眯着眸子道:“再等两日,安排下巴郡事宜再说。”
——
此时建章宫内,陈方豫入宫想见韩世宜,但意外的是韩世宜不在。
“步恂。”陈方豫吃了个闭门羹,往外走就看到了步恂。
步恂驻足,回身见是陈方豫:“陈大人。”
陈方豫问他:“你主子呢?”
步恂闻言,回道:“主子出去了,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陈方豫想了想,摇摇头:“他若是回来,你差人去府里说一声。”
步恂点点头,拱手道:“步恂记得了,大人放心。”
陈方豫走后,步恂暗暗地舒了口气。
晚间时,另有一队人马抵达了金陵。
宋玉澜抢先一步跳下马车,惹得韩延临在后面蹙眉:“你的伤还未大好,老实些。”
宋玉澜假装听不见,平时她受点伤舅舅都不管的,说这伤只有不在意才好得快,她可不想当个矫情的富家小姐呢。
小刘氏听侍从回禀,说二房小姐回来了,一同在外面等着的还有两个男人。
男人?
小刘氏问:“那两人没有名帖吗?”
侍从摇摇头,有名帖不早就递了。这年头只有庶人才没有名帖,可玉澜身旁的关系很简单,都是军官,而军官是有名帖的。
小刘氏心里微微诧异,吩咐侍从:“请他们进来就是,你去吩咐侍女上好茶招待。”
侍从领命而去,未过多时,屋外传来一声:“婶子!”
小刘氏高兴道:“澜娘是今日刚回的?”
宋玉澜拉着她的手亲昵道:“可不嘛,对婶子甚是想念,刚回来我就来宋府了。”
小刘氏点点头,看向她的身后,温和有礼问道:“这二位是……”话音顿了顿,又道:“这位好像宫里的二殿下。”
韩延临以前一向不喜欢宫里的宴会,年节宴会上匆匆打过几个照面,小刘氏只是有点印象,但并不确定。
韩延临谦逊有礼的拱手:“是,夫人所言不差,只是延临如今是庶人,当不得殿下二字。”
小刘氏神色温和,请他们坐下,让侍从奉好茶:“公子多宽心,总会恢复的。”
韩延临轻饮一口茶,淡然道:“夫人不必如此生疏,唤我延临就好。”
“那我就卖个婶母的身份唤你延临了。”小刘氏笑了笑,目光在韩延临和宋玉澜身上一转,就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肯定不简单。
宋玉澜话题一转,问道:“晚娘和萧王如今是住在宫里吗?”
小刘氏微微蹙眉:“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大管宫里的事情,这几日夫君和言哥儿一直在外面忙,晚娘也很久没回府了。”
正说着话的光景宋言从府外回来。
长云说道:“二房小姐和二殿下回了金陵,如今在正厅,公子是否去见一见。”
宋言点头:“他们回来的正巧。”
韩延临之前对宋言的印象寥寥,现在一见确实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大燕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御史中丞,原是如此风姿。
“母亲,我有事情找此二人,是朝堂中的事情,就先行一步。”
小刘氏自然知道政事为大,点头应允:“快去吧,澜娘和延临若是不好住宫里,就住宋府吧,我这老婆子总嫌弃府里空荡,若是多些人气心里也高兴。”
宋玉澜笑着点头:“那就先谢过婶母招待了。”
宋言带他们到了书房,神色冷肃下来。
“二殿下,父亲今日正去赵家商议你的事情,估摸着这几日就会恢复你皇子身份。”宋言对韩延临说道:“不料你们先回来了一步。”
“实话说我们是回来帮萧王的,金陵的事情澜娘已经给我讲了个大概。”韩延临微微蹙眉,说道:“既然现在他称了淮南王,那我们何时出兵攻打。”
宋言如实道:“现在勤王令已出,川渝总督派了三万兵马,云南王也递了文书出兵相助,但军队集结尚且需要时间。”
宋玉澜闻言眉目舒展开,这段消息听起来对他们很有利,当下也不是很担心。
她问道:“这些事情就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啦,我现在能进宫去找晚娘玩吗?”
宋言蹙眉:“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晚娘和廷玉此时并不在宫里。”
宋玉澜和韩延临皆大吃一惊:“别告诉我们他们俩如今在淮安就好。”
宋言看着他们,说道:“然而他们确实在淮安。”
“这……”
宋言继续道:“此次请二位务必帮一个忙,到小长安救一个人。”
宋玉澜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
韩延临就比较理智:“那就麻烦伯昭把小长安目前的状况给我们讲一讲。”
“小长安的情况,目前只知道韩延钰的暗卫几乎都在那,所以此行你们要多加小心。”
韩延临扬了扬眉,意味不明的说:“那看来小长安关着的这个人想必身份复杂。”
宋言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对他讲:“这个人的身份确实复杂,不能被外人知晓,但殿下是见过她的。”
韩延临有些意外,他见过的,那岂非就是原来宫里的人。
“既如此,我便不多问了。”
宋言点头:“麻烦二位走一趟小长安,淮安那边你们不必担忧。”
韩延临微微笑道:“萧王夫妇对我有恩,伯昭不必这样客气的。”
陈青絮并不在随安,而是在小长安,消息从淮安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出来时,宋言心底也是惊诧一番。
晚娘在淮安的消息,整个金陵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陈方豫宋言韩世宜,剩下的人也就是如今才刚刚知晓的宋玉澜和韩延临。
传消息出来的是陈方豫的暗卫,已经在韩延钰身边埋置了很多年,现在启用也是火候到了,一方面保护宋玉晚的安全,一方面将韩延钰的消息秘密递出来。
而陈青絮在小长安的消息其实最早是宋玉晚知道的。
“我既然为了太妃下落而来,你不让廷玉知道,至少要告诉我,让我做个明白人。”
韩延钰冷声笑笑:“你知道又怎么,你也无法将消息递出去。”
“我只是想知道。”宋玉晚心道,你只管轻视我们,递不出去算我输。
韩延钰看了她两眼,说道:“小长安。”
宋玉晚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真的假的,你不会又骗我吧。”
韩延钰轻饮一口茶,淡漠道:“我既然告诉了你,就肯定是真的,再说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宋玉晚不了解小长安的事情,即便谁去救陈青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玉晚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地点,便开始沉默不语,有时候她同韩延钰真的没什么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