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少年倒在地上夏殊言似乎是急了,她也不顾在一旁面色阴沉的夏奕枫随手拿起榻边的玉盏向李管家扔过去,嘴角带着灰暗不明的冷笑,与他的年纪有些不相符,却带着某个女人特有的表现。
夏奕枫见此微微皱眉,正要出手阻止却被夏殊言抢先开口道“李管家,被我这个残废伤到的感觉如何?”一旁的李管家虽然躲的及时却也被碎片伤到了,夏殊言刻意加重了‘残废’两个字,
让李管家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某日送饭时同丫鬟打趣小王爷是个残废的事情,显然是被他听到了。心中纵使有万般不服但眼见王爷在这里也不好发作,只得假装顺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李管家在这五年都在王府伺候着,深知王爷的喜好。他笃定这样的世子绝对不会得到王爷的喜爱,因此他们来日方长。地上的少年看见这一幕,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殊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暗自打着口语小声地提醒,却无意中触及到夏奕枫凌厉地目光才就此打住。
“他是谁?”夏奕枫指着地上的少年询问道。“是误闯王府飞贼,三日前带走小王爷的。”李管家讪讪道。
“孟落不是飞贼,你,你胡说——咳,咳。”夏殊言想要辩驳,却无奈一阵咳嗽,好一会才停止后,夏殊言目光微微一滞,忽而转向夏奕枫“求你,放他走,殊儿再也不闹了,殊儿会好好地呆在这里,殊儿哪里也不回去了,只要你放过孟落,好不好”夏殊言忽然服软的态度让夏奕枫微微一愣,他似乎也想到龙樊川五年前也是这么求他的。
那日在将她从夏岚启那里带出来,她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第一次龙樊川将她所有的尊严放在他的脚下任他欺凌“夏奕枫,我别无所求只求你放过夏奕璟,他已经失去很多了,我可以回牢房,可以尝试任何刑具,甚至可以交出兵权助你君临天下,我只求放过他。”
当时夏奕枫就在想龙樊川可以给他的所有都是在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求情,而当时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不得而知。他一向不带多余的感情,利用过毫无价值的东西他丢弃的一向毫无怜惜,唯独那一次,他最害怕的是他爱上龙樊川,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杀’了她。
现下夏奕枫看到夏殊言这副样子,让他不由地自嘲“殊儿,记住你说过的话,白虎,放了他。”不知为何夏奕枫缓缓地开口却是引起了李管家的惊讶,夏殊言也微微舒了一口气。
夏奕枫示意,众人无奈也只得退下去,一时间房里只剩下夏殊言和夏奕枫,气氛诡异地可怕。看着满屋的狼藉“殊儿,我很好奇龙樊川,你娘亲她这几年是怎么教导你的?恩?”他对于夏殊言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但是每一次都令他影响深刻。
看见夏奕枫一下态度的转变,夏殊言微微有些难以适应,准确的说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让夏殊言感到畏惧。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却看见夏奕枫的一再逼近,最终无奈开口“我娘亲不会像你一样管我很多。”说着下意识地给了他一个讨饶的眼神。
夏奕枫会意后故作不知,仍旧是一番打量他的态度弄得夏殊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最终夏殊言迫于眼前的男人慑人的气势投降,羞怯的娇颜一下子充斥着脸颊“不要,不要这样看着人家,人家怎么说也还是还是女孩子啊!”夏殊言的话说的不似刚才伶俐,眸子无奈地瞥向一边。夏奕枫被她这一副撒娇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最终他忍住笑意。
径自走向前去安抚面前的小人儿“咳,殊儿是女孩子的事情除了朱雀不要告诉府上的任何一个人。”夏奕枫走上前去悉心告诫道。“府外的人也不可以,这回我放了那小子,可是殊儿我不许有下一次。”末了,夏奕枫像是不放心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当他再度回眸时,却见夏殊言坐在榻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微微舒了一口气却见夏殊言逐渐朝靠近过来,就在刚才夏殊言原本以为男人要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但是这出乎意料的结果使她的内心有些动容。
“殊儿不想李管家再照顾我。”很干脆的一句话从夏殊言口里说出来有几分请求的意味,夏奕枫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却被殊儿一把抱住,刚才的那副倔强的样子全然不见,一张天真的小脸上洋溢着的色彩让夏奕枫一时间无所适从,可是夏奕枫内心的某处却开始融化,内心不由想到“孩子就是孩子。”
银铃般的童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使得站在门口的女人不由地将指甲插进手心,直到一丝疼痛才将她拉回这冰冷的现实,莫泠望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很刺眼。
夏奕枫在她心目中从来都是残忍无情的男人,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的宠溺只给有利用价值的人,为了他的爱,她甘心呆在龙樊川身边五年,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她,只是为了能够在他的眼中留下一丝不一般的看待,但是眼前的一幕让莫泠完全堕入了冰窟,原来他夏奕枫不是不会爱,而是不爱她。
莫泠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杀机顿现。这一幕完全被朱雀看在眼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莫泠一眼。寒风划过这寂静却奢华的庭院,只留下一地惨白的月光。
玄国——洵洛
龙樊川看了赫连幽近乎一个时辰,似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是老太监宋佑来打破这一副尴尬的局面。赫连幽倒是不以为意,她身着华丽的龙袍,肆意地坐在龙椅上,悠闲地玩弄着腰间的流苏。
“女帝,明天苍离帝君就要离去了。”宋佑苍老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上隐隐伴有回声。却见赫连幽那一脸的悠闲立即消散,旋即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佑,你伺候了先帝多少年?”宋佑一副样子显得有些愣住了“自先帝登基至今三十六年。”
停顿了好久,才缓缓答道。“那么自朕嫁给‘他’之后到今日又有多少年?”赫连幽的脸上充满了悲切,只是一瞬,却被龙樊川尽数收入眼底。这些问题看似与其无关的,实则暗藏玄机这些龙樊川都是明白的。
宋佑一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微微愣住,突然下跪:“奴才知错。”龙樊川开始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赫连幽竟然嫁过人,至于当时玄国的帝君赫连景雄为了能够寻得庇护想要和亲这件事情龙樊川倒是从前听夏奕枫提起过。“砰!”赫连幽将桌上的琉璃盏砸在宋佑的脚边
“赫连博那个废物让你来的,宋佑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的意思是让我把皇位还给他?这个位子他坐的起么?”
龙樊川微愣,她第一次见赫连幽如此的动怒,更是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龙樊川见宋佑欲言又止的模样暗自用眼神示意他先退下,无奈这老太监固执地很,硬是开口咄咄相逼“长公主应该知道,这帝位原本是属于四王爷赫连博的,先帝的遗诏在老奴手中,希望陛下好好思量。”
赫连幽微微一顿,望向宋佑的眼光又深邃了几分。宋佑告退后,龙樊川望着眼前近乎颓废的赫连幽,想要上前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推过。
“白乐,你懂什么?朕做的再好,在那个已故的人心中永远比不上皇弟。”似是自言自语。“帝君,看样子苍离帝君一走,宋佑便会携先帝遗诏,领着满朝文武来逼你退位,赫连幽,你这帝位也坐到头了?”
龙樊川有些恶意地打趣道。赫连幽微微一愣,脸色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倒是听说宋佑在进宫前是有一个儿子的,只是不知道这血脉之情在忠义面前有没有什么可比性,帝君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
龙樊川自顾自地说道。赫连幽执起一旁的玉盏,将一口烈酒迎喉灌下,徒留辛辣的味道充斥着唇间经久不散,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朕拭目以待?”
大寒将至,整个云逸的街头已是人影稀疏。一行人马路过显得犹为惹眼。“四皇子,宋佑他们正在策划夺位的事情,我们还是先避一避风头的好。”李昌浩在一旁耐心的劝谏,却不料遭到赫连博的反驳“奴才东西,你懂什么?现如今能与苍离抗衡的只有云逸,要彻底打垮皇姐只靠宋佑是不行的。”
赫连博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敏锐。当日皇叔战死沙场的消息一传来他便作此决定,他同皇叔休戚相关,皇叔一死,自己也是岌岌可危。“如今只得先发制人了…。”赫连博的语气不似往日的怯懦。
王府——
夏奕枫在冬日是不喜出门的,因此从立冬至来年三月这段时间会一直呆在府里,即便是上朝也是称病不出。“王爷真是好雅兴。”
秦容在一旁把玩着酒杯一边看着夏奕枫在给一只白狐狸梳理着毛发。夏奕枫并不搭理他仍顾做着自己的事情。莫泠在沏茶的同时,目光不由地打量着面前意气风发的俊朗男子,不经意间差点打碎了茶盏才慌忙收神。
“夫人跟着王爷这些年倒是越发青涩起来了,莫不是王爷在某些方面太过清冷没法满足你?”秦容瞥了一眼莫泠自顾打趣道。
“这些轻浮的话,还希望您能收回去。”莫泠似乎在观察着夏奕枫的脸色却着实难以读懂,只得呵斥道。这些话反而引起秦容的一阵大笑,遭了站在远处的红衣女子的一记白眼后才不情愿的收起。“在下是来找朱雀姑娘的。”秦容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朱雀,眸中的情感不言而喻。
“朱雀在照顾殊儿,莫泠你领他去吧。”夏奕枫仍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夏奕枫的话未完,朱雀便抱着夏殊言走到跟前,秦容眼见朱雀怀中的小人儿,忍不住上前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小王爷,你在凉州把在下弄伤了,这下是还给你的。”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看了朱雀一眼,暗暗用眼神示意让她把怀中的夏殊言给夏奕枫。
夏殊言似乎是想起前几日与夏奕枫的约定,虽然脸颊很痛却并未有所哭闹,只是默默地把脸转过去不去看他。莫泠站在一旁左右为难,气氛一时间诡异地厉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容看着湖中心的芦苇,不由得向朱雀方向微微靠近,眼见气氛恰好,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殊儿想知道蒹葭是什么?”夏殊言一脸疑惑的望向抱着自己的朱雀,看见秦容一张黑了的脸,朱雀很难忍住不笑。
“小子,这种事应该去问先生。”秦容没好气地答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诗经给他,然后待朱雀将夏殊言安置好一把将朱雀拉到怀里,也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硬是将朱雀生生拉走了。夏殊言有些失神地望着朱雀离开的背影,有转眼望着一旁的夏奕枫待看到一只小巧的白狐躺在他的身上时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她真的好想离开,可是朱雀被那个坏人带走了。
“殊儿很怕它?”夏奕枫似乎察觉到夏殊言眼中的不寻常。看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夏殊言,夏奕枫最终还是让莫泠将白狐抱了下去,这只狐狸还是某个女人还在的时候养的,如今某人的孩子却很不待见它,夏奕枫的嘴角微微勾起无奈地笑了笑,一把将夏殊言搂在怀里,抚了抚那张脸上仅与某人相似的嘴角,凤眸微微动容不禁意间触动了内心的柔软。
“明天我给你找一个太傅,你可以好好问问他蒹葭是什么?”夏奕枫看着夏殊言的脸色微变顿时觉得这孩子不好教。
“可是娘说殊儿不需要学这些。”也不知是不乐意还是畏惧夏殊言睁眼说着瞎话。却无意中惹的夏奕枫一阵大笑,望着夏奕枫笑的嘴角抽搐的模样,夏殊言有些愣住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是她父亲的男人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样子,这次的失常让她有些出乎意料。夏奕枫在小人儿疑惑的目光下才止住笑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轻咳了两声。以他对龙樊川的了解,这孩子如果是被她细心教导的话应该会十分出色绝,对不会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话来。不知听到自己的孩子如此的说辞龙樊川此刻的脸色,思及此夏奕枫的脸上又隐隐透出笑意。
正在此时,李管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王爷,有客来访。”李管家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夏奕枫的意思,生怕触及了他家脾性反复无常王爷的逆鳞。最终在夏奕枫的颔首默认下,李管家才去准备迎接客人。
赫连博由李管家领进来的时候夏殊言正被朱雀带回房里,只是微微一撇间赫连博有些愣神。这孩子与皇姐宫中教养的临容神似,这下心中的猜测也更加有了几分把握。
赫连博走上前去微微躬身行礼以表示恭敬。夏奕枫随手示意他入座,仔细打量之下却对他这一副做派有些不屑。的确若果论才能和帝气赫连幽在玄国帝君这个位置上可超过眼前这个庸才数十倍。
“七王爷,我想请你助本王一臂之力。”赫连博的态度极为恭谦。“哦?但说无妨。”也不知是担忧还是其他赫连博在听到夏奕枫的回答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赫连幽虽为我皇姐,但是这暴君之名在九州之内却是流传甚广,希望七王爷能助我复位?”赫连博的眸光中的坚定却是显而易见。
“复位?”夏奕枫故作疑惑。赫连博恍然大悟“我有先帝遗诏理当继承大统,若王爷助我复位,我会将半数城池奉上,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至少对于王爷而言。”
望着夏奕枫若有所思地样子,赫连博又开始忐忑不安,毕竟这个男人在五年前是近乎颠覆整个云逸的狠厉角色。“让本王好奇的是怎样的意外惊喜能够让你如此笃定我会接受?”夏奕枫的反问看似带有质疑却让赫连博暗自松了口气“云逸皇室的血脉如若漂流在外对整个云逸,不,至少对您而言都是一个威胁,不是么?”
夏奕枫凤眸微眯,透着难以揣测的深沉。五年前最令他放心不下的是发配边疆后至今下落不明的夏奕荣,莫非在这小子手里。这个认知在脑中形成使得夏奕枫的眉宇又紧锁了几分
“好,本王答应你,也希望你信守约定,否则这个帝位你坐不长的。”尽管夏奕枫已然同意但赫连博仍然有几分隐约的担忧,却又在看见随行的谋士李昌浩的计划下有了七分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