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夏奕枫看着从京都快马加鞭传来的信件不由地眉头深锁,朱雀将龙樊川的状况一一通报给了他,虽说是让宫里的御医检查了许久,却仍旧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说是偶尔感染了伤寒,但依照龙樊川的症状来看,明显没有那么简单。
京都——七王府——
龙樊川斜倚在床上,脸色红润了不少,白雅站在龙樊川的旁边,将装有‘千日饮’的小瓶子收拾好,眼中满是担忧“这次来送药的人半路上耽搁了,本以为还有十天半月才会发作的,没想到这其中的间隔仅仅只有十日。”
龙樊川将千日饮服下后明显地舒缓了不少,只是夏奕枫那边可能会不好交代。正犹豫着该如何解释,忽然听到门前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龙樊川示意白雅赶紧从后窗离开。
白虎推门而入的一刻,龙樊川见到白雅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王妃,你没事吧,御医来了。”白虎即使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但是碍于自家王爷也只能当做不知。
他上前放下床幔,毕竟龙樊川的容貌见过的人不少,他小心谨慎一些,总比节外生枝的好。
老大夫走进来,缓缓走在旁边,一缕白色的胡须垂在下面一捋一捋地思索着。他的手搭在龙樊川的手上,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势时不由惊讶,却还是忍住了询问。
号脉许久后,老大夫摇了摇头“依我看王妃并无什么大碍,只要好生调养就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老大夫的神色平静,望了眼站在身后的白虎就想要拿着医药箱走出去。
白虎目送了那位老者出去之后才缓缓地再度将床幔拉开,看见龙樊川的气色果然比前两日好了许多才稍稍安下心来。
此刻木雕的大门背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虽然不大却也足够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夏殊言蹑手蹑脚地来到龙樊川的床边,因着那几日同夏奕枫的关系着实闹得有些僵的关系,小家伙方才从书房偷偷溜了出来。
一方面是听下人们说起龙樊川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放心,另外夏奕枫不在府上,就算有人看见他出了禁足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自从顾雅歌回了苍离之后,他的生活也是着实无聊得很,他的妹妹殊儿也随着吉平前往山中治病,虽然兄妹二人的关系不是很好,至少有个玩伴说说话也是好的。
正在他在门口犹豫不前的时候,白虎眼尖,早就看到了这个小家伙,一时心中一喜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这小家伙拖到屋子里来。夏殊言一开始是抗拒的,但随着白虎的执意也逐渐慢慢变得顺从起来。
“你——你有没有事,疼么?”夏殊言撇撇嘴,本就歉意的目光在龙樊川右手边的伤口处骤然停止,渐渐地小手慢慢地触碰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痛了龙樊川。他知道流血了会痛,以前在玄国的时候,他只哭过一次,那时的伤口很小,但赫连幽告诫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自此他再也没有哭过。
“没事的,过两日就会好的。”龙樊川读出了夏殊言眼中的担忧,他到底只是个孩子,不免又心疼起来。其实自此五年前,她的身子垮了以后,龙樊川都是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她的伤口愈合的十分缓慢,或许是因为体内寒毒的关系,她的恢复期比起寻常人来都要慢好长一段日子。
“言儿这几日都在做什么?王府比起玄国皇宫可还习惯。”当日夏殊言的声嘶力竭依然回响在龙樊川的耳侧,虽说他年纪尚小,寻常的孩子这般哭闹一番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但唯有身为人母的她才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的心思早就超过了一般年纪的孩子。
回到玄国见到他的时候,龙樊川就是感到震惊的。他不像寻常的孩子一般会哭、会闹。也不会整天缠着大人要陪他玩耍。那张酷似夏奕枫的脸太过平静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开始渐渐地深入龙樊川的心中,本能地将他和夏奕枫一视同仁了起来。
“恩。”夏殊言只是一个简短的字就让龙樊川无话可说。龙樊川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失格的母亲。对于眼前的这孩子,她近乎一无所知。无论是对待他的方式还是他的喜好,她都只能参照着夏奕枫或者殊儿的来尝试。
“现在还想回赫连幽身边去?”龙樊川试探地问了一下,见他沉默不语,她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对于赫连幽的依赖是超过她的。毕竟除了和夏奕枫四人一同去夜市的那个晚上,她和眼前的小家伙的交集少得可怜。
“小王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要是王爷知道你私自出了书房回来又该责罚你了,真是的!这是七王妃的房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李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龙樊川意识到府上的人出了白虎和朱雀这两个夏奕枫的心腹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是‘白绫’,想要拉住眼前小家伙离去的手,却始终无能为力。
“李管家,让他在这里呆一会吧。”龙樊川出声阻止,夏殊言刚跨出房门的脚步也微微一顿,随后不由分说就被李管家带走了。
“您还是好生静养着吧,王爷走的时候有过吩咐的,您的屋子除了我和朱雀谁都不能入内,他小小一个管家又怎敢违背王爷的意思。”刚送药进来的白虎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如此做了。若是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对于整个七王府都不是一件好事。
龙樊川缓缓收回手,敛了敛目光望向手中端着药的白虎,微微讽刺一笑“你家王爷这是要做什么?软禁我么?”
白虎将药放在了龙樊川的床边“我只按照王爷的吩咐做事,您也是知道的。”说完也不顾龙樊川的神色直接走出了房间。
龙樊川的脸色有些泛白,想着夏奕枫的所作所为干脆拿起白虎刚端进来的药直接往地上摔去。响亮的碎裂声之后是死一般的静寂,龙樊川定定地盯着流出来的褐色液体出神……
夏奕枫赶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刚一踏入城门他的目光就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所吸引,就在他进城的一刹那之间与穿着斗篷的人擦身而过。
白虎和朱雀早就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近几日来京都并不是很太平,许多太子旧部都开始蠢蠢欲动,虽然太子早在五年前就被发配边疆,如今更是生死未卜杳无音讯。先帝去世之前派在夏奕荣身边的密探也早已失去了消息。
此次夏奕枫从凉州赶回来就是接到了夏奕澜送来的信件。借着这几日玄国丞相陆羽靖将要前往云逸商定盟约的事情,云逸京都官员被暗杀的事件层出不穷,就连最隐秘的探子也死伤了一大批人。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京都可是出了天大的乱子等着您来处理呢?”朱雀牵起夏奕枫的马,引着他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走,虽然现下城内早已严密布防却仍旧是在暗处激流暗涌。
“她怎么样了?”夏奕枫骤然停下脚步看向朱雀,他临走前的吩咐照理说朱雀应该听进去了。朱雀不回答,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夏奕枫很少有见到她这样的情形,心下也已经了然了不少。此刻站在朱雀身边的白虎率开口道:“京都现在人人自危,莫说是王府里了。前些日子新近的御史台发生了一起命案,恰巧那时王妃又在那里,死的那人是我们先前放在玄国密探,王妃就被人猜测是玄国那边派过来的细作,后来经过调查虽然证实了此事与王妃无关,但毕竟现在京都风声紧地很难免有些——”
白虎话未说完就看见那抹窈窕的身影自远处而来,纤纤玉步。龙樊川走在大街上迎着夏奕枫的方向走来,经过一些日子的调理,她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千日饮’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她不得已想出府来寻找白雅,却在无意中遇到了刚刚回到京都的夏奕枫。
“你告诉她我今日回来的?”夏奕枫看着那道走向自己的倩影,将目光转向白虎。白虎连连摆手“昨日王妃还称身子不适要休息的,今日出来怕也只是偶然吧。”白虎望着夏奕枫微眯的凤眸,不自觉地心生一阵寒意。
“今天是怎么了,王妃竟然也知道王爷回来前来迎接?”朱雀走在最前面,一身火红的衣袍在街上分外显眼,与之相对龙樊川此刻的穿着也更加显有女人的味道。
夏奕枫不禁一愣,以往印象中的龙樊川多半是一身轻便素雅的衣服,与她干净凌厉的处事态度遥遥相对。夏奕枫觉得龙樊川最美的时候便是一身男儿家的戎装,上阵杀敌的模样。百战黄沙之间带着一股女儿家的英气。
然而此刻龙樊川全身上下除了一张‘白绫’的脸稍稍素净一些外,妖冶地红色近乎包裹着她的全身。或许是玄国女子特有的装束,她的脖颈以及香肩全都裸露在外面。衣裙的下摆拖着两根衣带,随意地放置在两侧。
领口下面的大片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除此之外,衣裙的下摆直接开了一条缝隙,雪白的腿骨在晃动间若隐若现。龙樊川头上戴着一支牡丹玉步摇,长长的发簪将一头墨发随意地盘起,留了几丝自然地散落下来。
龙樊川娇艳的红唇再加上裸足穿着木屐在大街上行走,引得无数人频频侧目。
“玄国的女人就是轻浮。”朱雀待到龙樊川走到她的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龙樊川不以为意,手中拿着一支烟管,直接来到夏奕枫的面前站定。“问我怎么样当面问就可以了,又何必转问他人呢?”龙樊川目光扫过白虎直接注视在夏奕枫的脸上。她的声音柔媚无比,目光流转之间带着一股浓浓的柔情。
夏奕枫打量了一下龙樊川的穿着,面露不悦。旋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罩在她的身上。龙樊川想要挣脱却耐不得夏奕枫的强势。
“你做什么?”龙樊川的口吻中很是不悦,她现在好歹算是七王妃的身份,他就不能在大街上给她留一些面子么?
龙樊川被夏奕枫拉着,强制性地改道前往皇宫的方向。“本王不在几日,你倒是潇洒的很?”夏奕枫的口吻里充满了戏谑,他拦着龙樊川的腰肢,在旁人眼中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可只有龙樊川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今日穿成这样,你是想去勾引谁?”见龙樊川不满地将头撇向一旁不去看他,夏奕枫手上暗暗在她的腰间掐了她一把,见她回头瞪了他一眼才就此作罢。
“今日陆羽靖到达云逸的京都,我前去拜会他一声,倒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更何况——”龙樊川看见夏奕枫脸上的不悦方才戛然而止。
夏奕枫见她收敛了不少才略微满意了一些。目光又顺着她的纤纤玉手看到她手中的烟管时再度暗沉下来,直接霸道地将烟管夺了过来,顺势往后方一扔,听到木管轻质的落地声方才舒心了不少。
“夏奕枫,你不要太过分了。”龙樊川也隐隐有了些怒意,这男人是怎么了?平时见他一副深沉的做派也没有像今日这般严肃啊。
“龙樊川,你那日去御史台做了什么?”见怀里的小女人仍旧在挣扎,夏奕枫便单刀直入。见龙樊川不语,夏奕枫的手正要使劲,却恰巧被龙樊川一个旋身抽出了怀抱。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远远地龙樊川就看见了那道由远及近的熟悉身影心中暗喜。
若是遇到秦罗燕或者凌初寒一类夏奕枫的亲信自然是在劫难逃,但那道萧条的背影龙樊川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萧大人,好久不见哪。”龙樊川未闻其声就先见其人了,干脆直接迎了过去,萧瑞虽说在整个朝廷上算是远离夏奕枫的一道‘清流’了吧。虽然如今换了一个身份,但至少萧瑞曾经是她的手下,对她可是言听计从的。
现下夏奕枫在云逸可谓是一手遮天,她以前的那些交好的官员纷纷倒戈,只有萧瑞是一直站在她这一边的。
萧瑞看见她先是眉头一皱,随后恭敬地行礼“参见七王妃——”龙樊川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夏奕枫缓步走上前来,见是萧瑞目光不由深邃起来。
“七王爷——”萧瑞想再度行礼却被龙樊川拦住,她面露挑衅的目光,夏奕枫越过她直接走向萧瑞,一把把她从萧瑞的身旁拉开。
“萧大人,皇后娘娘宫里最近出的事情,大人也要进去关怀一下才是。”夏奕枫一边将龙樊川扯到自己的身后一边对萧瑞露出诡异的笑容。龙樊川一转头看到夏奕枫不达眼底的笑意,不禁感到背后飒飒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