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过后,龙樊川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还是留在菱州附近的小镇上,那大夫早在大半月前就离开了医馆,如今她一人身在此处,每日身体困乏的很,本想早日回沧都,却又怕看见夏奕枫到时两人见面自是避免不了的尴尬。忽然窗外飞来一只信鸽,龙樊川悠然的眼神忽而变得十分凝重,这只信鸽早在一月前就飞来过上面写的字她至今记得——速回京都。
同样的四个字,让龙樊川彻底打消了刚才安逸的念头,她仰面望了望远处暗沉的天色,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云逸——沧都——
整个沧都都处于沸腾之中,太子由于逼宫叛逆之罪被贬为庶民且流放边疆,而一向在朝野中独霸一方的上官家在上官旻死后一蹶不振,许多要职都更替了人员,在朝中的地位遗落千丈。皇后上官梦晚被打入冷宫。
此刻夏奕枫正在府内同秦罗燕品茶“王爷如今虽未被立为储君,可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帝君时日无多,您也即将君临天下。”秦罗燕是夏奕枫的心腹,却不想听了这个消息夏奕枫反而愁眉不展。
“你看太子的下场?可又明白些什么?”夏奕枫望着前方案台上的奏折不由地皱眉深思。
“太子为何会恰巧在那时进宫全然毫无防备?”秦罗燕沉思片刻回答道。
“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助我们击败太子,只是不知此人是?”凌初寒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一派极为严肃的模样。
秦罗燕先是一惊,随后也只是瞥了他两眼也为多言。
“夏奕璟。”不知为何他们两人听着夏奕枫口中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三王爷有心助您一臂之力不是挺好的么?”秦罗燕在一旁说到。
“你这几日多派些隐卫在他府上监视。”夏奕枫并没有直接回答秦罗燕的话,反而转向凌初寒。
凌初寒撇过脸去,脸色也不自觉的微微变红。
“接收到密报,沿途的隐卫说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夏奕枫的脸色在听到凌初寒这句话的时候蓦地变得很沉重。
“拦住她,不要让她尽快回到沧都。”夏奕枫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时苏武走了进来,他的模样极为谦卑,只是他身后跟着的人却很明显是有所寓意的。
黎妃本就身材妩媚,只因她与夏奕枫的生母生得有几分相似便是宠贯六宫。之前碍于上官梦晚的关系一直也是规规矩矩的,只是这次忽然登门拜访,着实匪夷所思。
“不知黎妃娘娘前来,有何贵干?”夏奕枫目不斜视,继续饮着杯中的茶。
黎梅的身子一愣,饶是没想到夏奕枫的性子这样淡薄。
“自然是王爷感兴趣的事情。”黎梅倾身上前,裙摆轻摇间有一股妖艳的香味。
夏奕枫紧皱眉头,秦罗燕似乎是看出了夏奕枫的难处,她更在夏奕枫身边许久,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洁癖所在。
“黎妃娘娘还是请自重一些的好。”凌初寒见此也上前来拦住她的脚步。“黎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黎梅似乎也没有过于理会他的话“关于三王爷,不知七王爷知道多少?”直接不顾往日温婉的形象喊道。
夏奕枫的手势一顿,“你能告诉我多少?”夏奕枫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王爷又能给我什么呢?”黎妃拢了拢由于刚才的混乱而散了的头发。“哦?不知黎妃娘娘想要什么?”黎梅的眸光一转“七王爷荣登帝位自然是不必说的,只是我一无背景,二无子嗣想要留在宫里生存,简直就是不可能的。”看着黎梅眼中泪光,夏奕枫讽刺地一笑“这样就满足了?在冷宫里呆着也是一辈子的事情呢?”黎梅身子一颤“我、我不知这太后的位子能不能———”这时秦罗燕忽然上前将她拉起来。“黎妃娘娘这一世荣华自然是已经享受够了,这么大的胃口恐怕——”黎梅这下是真的慌了“夏奕璟与龙樊川的关系我也知道,还有他们的全盘计划。”这是夏奕枫才微微转过身来“说……”
龙樊川离开那个小镇已经有数日,近几日她都偷偷避开了那些跟踪她的人,本来她以为那些是太子夏奕荣的人,可是到了靠近京都的地方才知晓,早在一个月前太子就因为谋逆的罪名被发配充军。忽然龙樊川看见远方有一队人马押送着囚车行至跟前。龙樊川本不太在意,在沧都每日这样的囚犯有很多,只是这次囚车里的人有些面熟,定睛细看,龙樊川才发现那人正是昔日衣冠荣华的太子。而此刻他神色呆滞,嘴里不知是念着什么。龙樊川干脆上前拦下了囚车,由于此刻她是男装打扮,因此若是暴露身份便可以问出个大概。
龙樊川看到押送的官员就直接将自己的令牌亮了出来,一行人见是他纷纷停下。“不知将军在此有何贵干?”为首的押送官态度极为恭敬,龙樊川的狠辣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他不过区区一介小官,还是性命要紧。“本将军想和太子说几句话。”龙樊川不是用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命令道。那押送官倒也识趣依从了她的话。
龙樊川上前看到的是一张触目惊心的脸,里面的夏奕荣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就像是一个疯子“父皇,我是您最宠爱的太子啊!呵呵……我是太子”龙樊川一旦接近,夏奕荣口中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面目狰狞,看起来已经疯了。
龙樊川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那押解官见龙樊川并未做太多言语,也未曾多嘴就直接继续赶路了。仅仅是这一个月的时间,京都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太子倒了,掌权的是谁?呵,龙樊川忽然发现自己何时这样呆傻了,现在主持大局的肯定是夏奕枫,那么夏奕璟呢?他会不会也被这样对待?想象一下如今的太子,龙樊川不由地更加担心夏奕璟了。
龙樊川加紧了脚步,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沧都的门口,远远地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莫泠,龙樊川心中有些疑惑,明明她的行程除了夏奕璟谁也不知道,如今莫泠站在城门口,像是早就知道她要回来……
龙樊川正犹豫间,莫泠已经缓缓走上前来。她身姿妖娆,只是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的是她身后的御林军。看来这一路都有人在跟踪她。她只是隐隐有所察觉,本以为是夏奕荣的人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今日才得知夏奕荣早已失势,来者是什么人她心里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莫泠不过是她六年前从锦州带回来的青楼女子,不可能会同这些人有所关联,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莫泠,你为何会在此处?”虽然知道问这些很多余,但是龙樊川还是开了口,心中那隐隐不安的猜测也逐渐开始扩大。莫泠两侧站着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秦罗燕和凌初寒。“还请烦劳将军随我们回七王府,到时动手将军也不会输的太难看。”说话的是凌初寒,他的语气很沉稳,有一股属于皇城内的深沉。
“哼,都说烟花女子是最忘恩负义的,如今看来所言不假。”龙樊川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有讽刺。莫泠会背叛她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究竟是谁将她回城的消息如此精确地计算出来的。见龙樊川没有动作莫泠以为她会束手就擒,她才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她和龙樊川相处了六年,她的性子狠起来非得把她扒皮拆骨才是,只是此刻她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反而让她有更加不好的预感。
龙樊川忽然抽出腰间的长鞭,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勾住了莫泠,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为什么?”短短的三个字,显示了她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她双手近乎用力的卡住她的脖子,莫泠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你倒是撇的干净,你欠我一条命,如今是不是也该——”龙樊川忽然松手的一瞬间莫泠的身子颓然坠地,还未来得及起身就看到眼前的三个人缠斗起来,龙樊川的身子明显有些不稳,又好像在顾及些什么,忽然凌初寒一个侧面的偷袭,龙樊川一个闪身,龙樊川不知为何头部明显有一阵眩晕,再加上连着应对两人体力透支的很是厉害。
‘怎么竟然还能抵抗这么久,你的武功还真是不容小觑。’一旁的秦罗燕忽然开口,伴随着狠厉的一击。龙樊川一个旋身,忽然发现城门口的守卫稀疏。她一把扯过莫泠的身子作为阻挡,然后随即松手一把将他推上前去。
莫泠一个不稳,栽在前来的两人身上。当秦罗燕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龙樊川早已进城。秦罗燕推开依附在她身上的莫泠,眼神略微带着些厌恶。“你说怎么办吧?现在如何给七王爷一个交代?”她没好气地望了凌初寒一眼。
龙樊川进城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疲惫的厉害,她依靠在一个黑暗巷子的墙壁上。好不容易甩掉了秦罗燕和凌初寒。她可不能再被人跟踪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才重新混入人群中。龙樊川加急了脚步前往三王府。一路上她脚步急着近乎撞了许多人。到夏奕璟府门口的时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看门的老奴认得她,也连忙上来搀扶。“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一个月将军去了何处?王爷派了大批人马搜索才知道您的行踪。”那老奴说的诚恳。
“三王爷呢?”龙樊川忽然问道。那个老奴竟然一下子变了脸色“王爷昨日就被皇上宣召进宫了,至今还没有回来呢!”龙樊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不安也更加深邃起来。结合今天城门口的情况来看,夏奕璟多半是被夏岚启软禁在宫内了,传闻夏奕荣不是皇室血脉,但夏奕璟却是货真价实的他夏岚启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何况即使夏岚启冷落了他这么多年,应该也不会做出那么失分寸的事情来。龙樊川顾不得身子上的痛苦直接叫老奴驾来马车去皇城。
秦罗燕和凌初寒将消息回禀给夏奕枫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一旁的莫泠见此想要上前安抚他,还未走近就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停下了脚步。“随我进宫。”停顿片刻夏奕枫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起身径自走向了门外。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夏奕枫上了马就直接想着皇城的方向赶过去。
皇城——
龙樊川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就走进了御书房,苏武看见他来立刻想要前去通报,被龙樊川一手阻挡下来“滚开,我要见夏岚启谁能阻止?”龙樊川气势汹汹的样子惊到了,也没有做过多的阻拦。“龙将军,没有宣召擅闯御书房是——”苏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眼见着龙樊川进去了内殿。
“吱——”龙樊川推开厚重的大门,意外的发现整个御书房内除了夏岚启一个人之外其他宫人都被遣散了。夏岚启望见来人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只是注目望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脸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此番来见朕是为了什么?”夏岚启厚重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宫殿里。
“帝君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的,还请帝君高抬贵手放过三王爷。”龙樊川的话说的不卑不亢,只是其中透着的一丝焦急的神情她掩藏的很好。
夏岚启如愿地勾起嘴角“你和苏晴果然是很相像的。”看似平常的一句话一瞬间就激起了龙樊川身上的怒气“若不是皇上你的缘故,又怎会有今日的樊川。”夏岚启的眸子开始灰暗“说到底你和奕璟也是兄妹,虽然你的父亲曾经是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却也因着一个女人而背叛了朕,抛下了奕璟。”夏岚启的话说的哀伤,到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知帝君想要樊川拿什么换得三王爷的安全?”龙樊川见他的神色不对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道。“朕要你守得奕枫的江山日后千秋万载。”龙樊川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嘴角咧开了一丝嘲讽“帝君也太高看樊川了,这云逸的江山凭七王爷的本事还是可以镇压的,小人也只是一介武夫罢了。”龙樊川对夏岚启这只老狐狸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武夫?”夏岚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度好笑的笑话一样“你是女人的事情,朕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