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虽然眼瞅着阿善也是要十八岁的人了，但终归可能是和外界社会接触的太少了，情感的某些方面至多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样，再加上阿善的面孔本就有些异于常人，和那高高壮壮的身材，看着他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绝对是一场不小的精神刺激。
我赶忙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挪到了阿善的身边，弯下腰去，把他的脑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他的后背。“好孩子，不哭了。阿姐在呢，你哭什么？”我自认还从未这样哄过谁，可阿善丝毫不肯给我面子，只知道抱着我把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往我衣服上蹭。我又不好推开这倒霉孩子，只能跟闹闹求助。“阿善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地上又是怎么了？有人在干什么了，你们怎么跟清理犯罪现场似的？”
闹闹虽然看起来比阿善小，可做鬼的时间也不算断了，总也见过些世面，虽然一张小脸绷的也是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可听见我问他，好歹还是说了几句囫囵话。“姐姐，你和阎君去救陆稻去了一天一夜还多。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一归进自己的躯壳就昏过去了，阎君倒是撑着交待了两句话，才昏死过去的。”
闹闹这几句话说的我越发迷糊起来，“这和你们刷地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都醒过来了，安迟元难道不是应该已经坐在餐厅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吹嘘他的英勇事迹了？”
“姐姐……”闹闹犹豫了一下。
“快说！”我最讨厌人家吞吞吐吐的了。“阿善这样就算了，你要是再说不明白，是要急死我吗？”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阎君魂魄离体之后，开始还好好的，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吐血，先是吐血，后来变成浑身上下慢慢的往外渗血。要不是百竹青大哥用了法子多少护住了他一些，只怕你们回来的时候，他也变成干尸了。”闹闹说着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被洗涤剂浸泡着地板。
我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也顾不上推开阿善，就指了地上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这是在清洗安迟元的血迹？”我去！看这一地的洗涤剂，估计安迟元就是浑身上下的血都流光了也不用这么多吧？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些……这些是百竹青大哥为了救阎君在屋里画的符咒，是朱砂掺了黑狗血画的。”阿善总算是哭的喘过一口气来，听见我问就结结巴巴的说了。
还好不是安迟元的血，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随即才察觉到这屋里的气味实在难闻，熏的人直想作呕，连忙捂了鼻子说道，“那快洗掉吧，别一会儿再把活人给熏死过去。”
阿善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就要继续干活，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怕伤到你，这本来还要多留一天的。”
“你说什么？”阿善明明才说了这地上的鬼东西是为了救安迟元才画的，怎么还怕伤了我了？这让我想装没听见都不容易。
阿善惊觉自己失言了，忙摇了头，重新投入到了劳动中去。
闹闹见我看向他，便干脆闪身不见了。
我知道阿善的性子，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说，那任谁问也是白搭，所以我只好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去另找门路来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百竹青呢？他在哪儿你总能告诉我吧？还有我爹没事儿吧？”
“干爹好着呢，花荼姐姐也不知道给他喝的什么酒，老爷子见你们平安出来，就醉倒过去了。这不都睡了大半天了，你都醒了，他还没醒。”阿善擦地的手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百竹青大哥在干爹的办公室守着阎君呢。”
我点了点头，就往我爹办公室走了过去。几步路的功夫我想通了一件事儿，阿善和安迟元的关系原本就不一般。虽然我不明白安迟元为什么会跟着我闯进去趟这趟浑水，但不管怎么说他受伤都和我们家有关系，阿善作为他的朋友，给我点脸色也是正常的。
这么寻思着，我已经推开了我爹办公室的大门。
“你们……”谁知道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径直再度捂着鼻子把门给关上了。我爹那不大的办公室里充斥着香和血，还有一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简直分分钟能把人给活活熏死，我才闻了一下就觉得头疼不已，也不知道百竹青是怎么在里头呆得住的。
里面百竹青听见了门开关的动静，问了句，“谁在外头呢？”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住想吐的冲动，“我，花苻。你们在里头干嘛呢？”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推门看一眼的时候，百竹青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随即自己很快闪身出来就又把门给带上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百竹青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整体状态倒也还好。
“我没事儿。”我指了指百竹青身后的门，“你在里头干嘛呢？安迟元也在里面吗？”
百竹青打量了我一番，好像是确认我真的没事儿，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我觉得我要是只顾着问安迟元，未免有点辜负了百竹青的一片好心，所以虽然心里有点急，我还是按捺着心情，“谢谢你关心。我听阿善说了，这两天也是真辛苦你了。”
“安迟元在里面，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里面味道不太好，你还是别进去了。”百竹青神色有些古怪，对我的示好充耳不闻，简单说了安迟元的情况就推了我往楼上回，“你也是刚醒，应该还有很多的不适应吧？还是上楼好好休息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不会有事儿的。”
我莫名其妙的被百竹青推着走了两步，想想总觉得不对劲儿，推开了百竹青的手站定了，盯着他问道，“我堂姐呢？怎么没看见她和她那两个活计？”如果我记得没错，陆稻的魂魄是被昙笑的元丹包裹了，附在我身上带回来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过问一下总不过分吧？
“没事儿，都挺好的。”百竹青的眼神不自觉的飘了一下。
我当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并加了几个问题，“这么说陆稻的魂魄已经归位了？你们是怎么把他的魂魄从我身上提出来的？保护他魂魄的外壳怎么样了？我堂姐他们人到底在哪里？！”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一股子戾气，连我自己都十分诧异。“对不起……我……”我一发现自己不对劲儿，就赶紧打住了后面的话，给百竹青道歉。
百竹青倒没在意我的态度，而是一脸忧心的追问我，“你真的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挥开百竹青想扶住我的手，戾气再度腾起，“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百竹青脸上明显流露出错愕的神情，看来我的反应有点超出他的预计了。
“抱歉。”我再次跟百竹青道歉，“我好像有点太着急了。可是……可是我确实很想知道我堂姐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安迟元到底怎么样了。闹闹跟我说其实他出了很多血，很危险的样子。”
百竹青犹豫了一下，“其实花荼走之前，千叮万嘱过我，要我什么也别对你说。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我要是什么也不说，你大概很快就会找麻烦了。”
我对百竹青的话有点似是而非，但还是耐着性子等他说下去。
“花荼和那个曹繁雍带着陆稻去明州了，至于陆稻的魂魄，我想阿善他们应该没跟你说明白，其实在你们出来之前，安迟元就已经把那枚包裹着魂魄的元丹过在了他自己身上。”百竹青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跟我解释明白这一切。“但是安迟元的力量能支撑到你们两个平安出来已经是不易了，他没办法再把陆稻的魂魄安置好。花荼就说她能找到人来做，同时明州那座墓也要处置一下，以防再伤人，所以他们就带了陆稻一起去办这些事儿了。”
“那安迟元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的关心安迟元的安危，可能是因为他不止一次的救过我的原因吧。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百竹青看着我的样子非常严肃。“我不知道安迟元是不是疯了，天知道他渡了自己多少真气给你，才能把他自己搞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而你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是因为他的真气。再怎么说你也不过是个凡人，吸纳太多阎君的真气，搞不好就会出大事儿的。”
我好像一下子对很多事情有了答案，“所以你让阿善他们洗去那些保护安迟元的符咒？就是怕伤到戾气太重的我吗？”再回想一下那些味道带给我的反应，我似乎是反应的有点过激了。“所以你刚才才没让我进去看安迟元？我有些迟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