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笑脖颈后面乌黑的物件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把大约有我拇指粗细的锁头,因为年代的原因,已经变得乌黑一团,看不出原本的材质了,可是锁头却仍旧死死的挂住了两头的金属丝绞成扣眼上。
昙笑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迟疑,小幅度的左右晃了一下自己的肩颈,“怎么还不动?”
我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锁头的表面,“疼吗?”我觉得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谭笑好像混不在意似的扭过头来侧目看了我说到,“日子久了,已经习惯了。你不问,我都快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劳什子在了。”
“那是什么?”我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昙笑沉默了一下,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我的时候,她才幽幽的开了口。“原本只是用银针固定住身形的,因为没有死人会还能端端正正的坐着的。”昙笑说着顿了顿,似是因为时间太久了需要回忆一下一般。“后来他们说像我这样死了大约不会安分,所以就有道士出主意,加了这么一把锁,为的就是把我永远锁在他身边,也不会危害到任何人。”
昙笑说到这里,整个脑袋就那样直接喇喇的转了过来,正脸对着我突然露齿一笑,“也算是一举多得了,对不对?”
且不说她这样不合常理的转过头来有多惊悚,单是看着她这样的笑容,我全身的汗毛孔瞬间就炸开了。公平的讲,昙笑生的极美,在我看来所谓闭月羞花不过如此,也真难怪那墓主人会要她陪葬了,这样耀眼的美丽的确胜过世间无数珍宝。
“怎么?就这样你就怕了吗?”昙笑看着我表情依旧笑意盈盈的问道。“那我劝你还是不要试图救人了,你这个胆量,这么点能耐,自保都做不到,还救什么人啊?你来给他陪葬还不错。”
我点了点头,算是对昙笑的答复,她这个样子下,我能做到没当场吓哭,就已经算我胆识过人了,要是还能昧着心思说不怕,那我觉得非安迟元那种活了几十万年的老妖怪不能做到。
看着昙笑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我不知死活的又说到,“你这个样子的确不好看,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你吓唬我,就轻易退缩的。我已经进到了这里,出不出的去可能不是我说的算的,但是捣乱不捣乱,还真是我说了算的!”
听了这句话,刚才还挂在昙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结住了,“你想干什么?”她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看到那把破锁,觉得也许有点年头,所以想拆下来好好看看,万一能换点钱呢?”我一脸财迷像的盯着昙笑,“毕竟我堂姐他们下墓地一趟,开销也是不小的,她是什么都东西到没拿,你却连她伙计都带走了,总要给她点儿补偿吧?”我说着张开手指活动了一下,“虽然我灵力微末,法术不通,胆子还不大,但我拆东西的破坏力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
昙笑一脸不相信的盯着我,想想也对,这么多年了,能对她说这话的估计我真是第一个。
我却在她表情变化之间,找到了些许信心,继续说道,“其实仔细想想,我回不回得去也不是很重要了。”我抬手指了一下昙笑,“陆稻现在这个样子,醒过来也未必没有后遗症。我嘛本来就是个废柴,也没什么用。但是如果我堂姐他们再去你主人的墓里翻检一下,别的不说,就是你坐的那顶万工轿,估计就值不少钱吧?我还听她说,你的肉身好像保存的还不错,你知道现在古尸行情很好吗?有些专门做骨董营生的人,其实是不要宝贝,专门收集像你这样的尸体的。再不济,把你送到……”
“够了!”昙笑打断了我的侃侃而谈,“你根本没有机会再出去!你怎么也都不可能再威胁到我了!”
我摊了摊手,“我觉得你最好相信我,因为这还只是我说的。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以我堂姐的性子,她要是只把你挫骨扬灰,都算是你祖上积德了。”说着我不顾恐惧的把脑袋往昙笑面前又凑了凑,“花荼啊,她真的是可以让你死个十七八次的人。”
昙笑显然并不十分相信我的话,但她还是或多或少的产生了顾虑。只见昙笑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然后转过身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了我。“你走吧。”
“什么?”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昙笑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你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走吧。”
我明白了,昙笑到底还是对我产生了顾忌。“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一个鬼灵会这样和我说话,其实还算是件挺有趣的事情,所以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反问道。
昙笑的脸上看不出息怒,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你走,你走就是了,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我想也不想的就问道,“那陆稻呢?和我一起走吗?”
昙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当即一愣,旋即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有趣。明明你自己能安然离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有胆量去管别人的闲事?”
我已经换上了一副赖皮相,用手指在鼻子下来回蹭了两下。“怎么?我这个人还真是挺爱管闲事的,不然我来这儿干嘛?还不是管闲事管进来的。”我这一番自问自答,着实刺激了昙笑一把。从她的反应上来看,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你还真的让人想不到啊!”昙笑的话语里透出森森冷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考虑好了,自己收敛灵力滚出去。”
“不然呢?”我的表情想必非常欠揍。
“不然你就真的不用出去了!”昙笑说的斩钉截铁,“我已经是个鬼了,再死多少次又能有什么不同?”
“如果是……”
“就算是灰飞烟灭又如何?你怎么知道,于我而言那不是一件好事儿呢?”昙笑强势的打断了我的话,“你看我可怜是吗?”不等我说话,昙笑就继续说了下去,“焉知我看你是不是一样很可笑?”
这下轮到我错愕了,看来是我轻敌小觑这个活在旧社会的小妾了,这水准就是当个正房太太也是够格了的。看来我的如意算盘是打空了,只能改变策略了,“那个……”我抬手在自己脖子后面比划了一下,“还是挺疼的吧?你刚刚说什么固定尸身?他们……”如果我的言行不能直接让对方觉得恐惧或者被打压,那就只能试着引起她其他方面的恐惧了,对手的心理防线一旦失守,局势就可能对我有利起来。
虽然这样做卑劣了些,但眼下这是我已经不太灵光的脑子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我必须咬牙一试。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感觉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先打了个哆嗦。
昙笑刚刚有些松动的脸上瞬间就挂下了霜来,阴翳的让我有些后悔。“你……这和你没关系。”
察觉到昙笑对我问题的回避,我毫不犹豫的又逼近了一步。“我就是单纯的好奇不行吗?”如果可以其实我更想抽现在的自己一巴掌,这话说的实在太混蛋了。“这么大的一把锁,那钢丝是穿进骨头里了吧?针扎一下都疼的呢,这东西从骨头里穿来穿去,穿来穿去,说不疼不可能吧?”我挂着同样混蛋的笑容,坚持把话说完了,不仅说,我还边说边比划,把令人厌恶的感觉提升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我话音刚落,整个儿周遭的空气都在瞬间凝出了冰粒子,围绕着我身边不住的旋转起来。我置身于冰粒子漩涡的中心,脸上被冰渣渣刮的生疼。
漩涡外穿来昙笑几近失控的声音,“去死吧!通通给我去死吧!”她尖利的嘶吼声同样刺激着我的耳鼓膜,“疼吗?你现在疼吗?这也能叫做疼吗?!”
我觉得自己的脸上应该已经有被刮破渗出血来的地方了,可我没有抬手去擦,而是握紧了拳头,故作轻松的回答昙笑说,“这算什么?你没经历过沙尘暴吧?那一阵狂风袭来,飞沙走石,不见天日的,这么大的玻璃碴子贴着脸飞,你看我皱不皱一下眉的!”我心知这话说的夸张,但我也需要彰显我对昙笑这些“雕虫小技”的不在乎,激怒昙笑成了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语言是最能透漏人的弱点的一种形式,所以不少成功人士都不喜欢说的太多。
昙笑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再从她的语句里去判断她的情绪了,因为单是音色就已经完全出卖了她。“好啊!很好!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须臾之间,我身边的冰粒子就已经转化成了一片片薄薄的冰刃,别说脸皮了,连衣服都能划破,如果昙笑想看我赤果果的样子,现在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得到。“真正的疼,不会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张嘴,生怕有冰刀直接溜着嘴角再把我半张脸豁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