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姗姗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对不起啊,对不起,姚小姐,你再相信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
姚姗姗不耐烦,甚至厌恶的打开小光求饶的手,眼中放冷。
经济人查看着姚姗姗的脸色,一个耳光就冲着小光扇了过去,“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吃,吃那么多高级药,就把事情办成这样还有什么;脸回来。”说着又打了两个耳光,像是不解气一样。
“你这叫我们姚小姐怎么和九爷交代。”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姚姗姗心中的火。
一改往日人前玉女形象,眼神狠厉的一把抓过小光的头发,“那个女人什么样?”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印象中并不真切却印象极深的人。
小光得嗦着,“很高很瘦,梳着马尾。身手很厉害。”
姚姗姗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对,对,就是她。”
姚姗姗眯着眼睛松了手,若有所思,半晌,踢了一脚哭哭啼啼求饶的小光,对着经纪人,“是锦楠。”
经纪人也是一愣,半晌,有些惊恐,“她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里来,咱们最近做的事多隐秘,特意没有惊扰道上任何一方。”经纪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九爷?”
姚姗姗突然回头死死地盯着经纪人,那目光让后者胆战心惊。“你是让九爷对我失望吗?”
经纪人缩着脖子不敢再出声。
半晌,姚姗姗声音阴冷之极,“这点小事,用不着让九爷烦心,一个女人而已,我姚姗姗自己就能解决。”
她的指甲划过真皮座椅,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锦楠,一个恨不得捏碎的名字,大概连九爷自己都不知道吧,他在睡梦中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锦楠,我姚姗姗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得不到,一个混子,想当我的对手,你还不够资格。
而另一边,锦楠看着窗外那个女人跑得毫无踪影,长长叹了口气,走到柜子前,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再看到几小时前还是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人,此时这般样子的时候,还是不免心头一颤。
柜子里,小大夫斜靠着,眼睛惊恐的瞪大,像是不可置信,嘴角流出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洇湿了白大褂前襟一大片,此时已经有些干涸,凝在一起,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的锦楠眼睛发涩。
他肚子上血肉模糊,中了三枪,腿部以一个及其怪异的弧度被塞在柜子里面,而他手里,死死地攥着一个碎了的相框,里面是他青涩的笑脸,和一个长得不算漂亮但很可爱的女子,他们手里各抱了一对双胞胎。一共四个孩子,像是在公园照的,一家六口。
锦楠想将相框拿起来,可是却怎么样也不能从他手里掰开。
而他就那样瞪着眼睛,死死地不肯放手。
锦楠叹了口气,伸手帮他闭上双眼,拿了一件白大褂盖在他身上。
人,有时候的贪念是没有办法的,而这种没有办法并不是一直这样下去的理由,因为,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最熟悉的事情绊倒,然后永远也爬不起来。
而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贪字上。
锦楠看着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可是,这个错真的是他的吗?又是什么让一个人走到今天这步的呢?没人知道结果。
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上,秋末已经开始越来越冷了。
锦楠走出戒毒所,跨上机车,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小矮楼,这里,她永远都不想再来了。
北山区并不是这座城市北面的一个区,相反它本身在南边,是因为这里有座山,不知为何自古就叫北山,所以,便被命名为北山区。
市政已经好多次想将此山改名为南山,因为不少外地来旅游的人很容易搞混,可是这个提议始终都没有被实施,就像在这慢慢的历史长河中,这座山的名字始终叫北山一样。
而北山精神疗养院就坐落在北山半山腰上。它的前身是抗战时期的一座研究中心,解放之后,就变成高干疗养院了,不知从哪年开始又变成精神疾病疗养院了。
由于地处偏僻安静,所以一般都是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才会被送进来。
锦楠有法院那边开具的探视证明,也算是名正言顺。
只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站在北山精神疗养院的大铁门前,还是忍不住内心颤抖。
背后是山,一座上世纪的老旧苏俄建筑物,坐落在山林之间,细高的窗户和铁门,带着点阴森和哀伤,这样的环境莫名的让人感觉到消极。
锦楠很想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一旦被送进来就彻底被遗弃和绝望,因为就算是好人进到这里来都不免会心情压抑,何况那些急需康复的人呢?
只是,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健康的努力活着的人尚且在城市中苟且,更何况这些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人呢?
走进铁门,主楼前面是一个老旧的喷水池,只是里面并没有水,一片破败萧索,里面有点雨后积水和干枝落叶飘在水中,形成一层厚厚的黏腻的浮游生物,四周的青苔草更是把这里弄得阴森诡异。
绕过喷水池前面就是一处草坪,在这种破败古老的景象中终于平添了一份生气。
只是现在秋末这个时节,这草竟然还非常绿,带着诡异。
此时草坪一侧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花坛边玩着翻线绳,旁边护士打着哈气,另一面一个护士推着轮椅,上面是个流着口水的老头。还有几个在玩着不知什么游戏,护士们都打着哈气无聊着,病人们倒是玩的很开心。
锦楠一路看着走进楼里,门口的收发室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中年胖女人,坐在那一边看着电视机里的娱乐节目发笑,一面打着毛衣,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又看起来让人觉得不舒服。
锦楠站在收发室门前,那女人抬起头来,打量着,半晌,“你是?”
锦楠拿出那张探视单,递过去,“我是来看朋友的。”
却没想到那女人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也没看什么探视单,无所谓的挥挥手,到很开心的,“来这里根本不需要什么探视单,这里的病人,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来看一次,你算是稀客。”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钥匙牌,不去管锦楠的发愣,冲她挥挥手,“叫什么名字?”
“张德仁。”
那个护士微微惊讶,“他啊?”
“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护士耸耸肩,“那个小帅哥,那么年轻。”叹了口气,“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了,新来的吗,总让人的感叹一段时间的。不过,等时间一长,你看看外面这些人,就都稀松平常了。”
说着拿着钥匙盘一扭一扭走过去,让锦楠跟着她。
病人不是被看着放风,就是在病房里关着,所以走廊非常空旷。
光洁老旧的大理石地面,举架很高的老房子,病房都是很多年前的样式,门上都按了探视窗户,锦楠一路走过去,这些房间里各色各样的病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束缚手臂的附带,有人坐在床上发呆,有人站在安有铁栅栏窗户旁看着窗外,有人在屋子里大哭大叫,有人拿自己的头撞墙。
锦楠咽了口口水,这里就像是陌生的人间地狱,充斥着各种沉溺于自己世界中的人。
她有些紧张,快走了几步跟上那个护士,“想看病人不需要大夫同意吗?”
“大夫?”那护士奇怪的看了她他一眼,“大夫那么忙哪有时间啊。”
“我总要和主治大夫谈谈,了解一下病人的病情才是吧。”
护士停下来有些看傻子一样的看她,锦楠解释着,“这是医院,总要进行治疗才会有好转,将来我还想把我朋友治好了接回去。”
那护士咧开嘴笑了,有点同情的叹气拍拍锦楠的肩膀,“傻姑娘,不要天真了,所谓精神疗养院,重点不在精神两个字上,而在疗养。
要是有希望治好的,根本不会到我们这,都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精神科了,而且精神疾病能有几个治好的啊。送到我们这的,都是来疗养的,说好听了叫疗养,说不好听就是被亲人抛弃在这的,可怜的很呢,不过可不可怜也是外人看的,他们自己可不知道。”
锦楠心里一震,一股酸涩涌了上来。
那护士大概是长久没人聊天,像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始送进来,家里人还有要死要好哭着喊着要治病的,或者隔三差五来看一看的,再后来,年年能把费用交上气就不错了,有很多十年八年都没人来看过一回,也没人缴费。
都是靠政府拨款,过的什么日子啊,这人啊,就要自己想开了,想不开最后受罪的就是自己,久病床前无孝子,就是说的这个道理,这一病多少年啊,什么亲朋好友,世界都把你忘了。”
胖护士默默叨叨的带着锦楠走到走廊这边的一个病房前,指着窗口,“就在里面,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锦楠趴在窗口上,看着里面的人,此时秃头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自残或者发呆,他像是睡着了。可锦楠却一眼便认出那是他。
“我想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