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
“后来啊,我就想有点烟火味。”锦楠想到陆翰成的脸,想到曾经丽清姐和陆翰成在筒子楼的公共厨房里一起做饭打闹。她常常幻想那个人换成自己,想着陆翰成也能和自己那般亲近,自己能穿着制服和他肩并着肩。
无声收回视线,抬头看着输液瓶上滴答的液体,“从我从车祸里醒来,我就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尤其是右耳,一紧张就听不见声音,所以我总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太过,高兴地也好,伤感的也好,好的坏的,它都听不到。
似乎我就是要成为一个毫无喜怒哀乐的人,变成一具空壳一样的人,才能保持着它的平衡。”无声淡淡的而开口。
锦楠有些微愣,无声从未讲起过他受伤的右耳。她知道他的右耳不灵光也是从资料上知道的,他刚入行的时候,道上的人都叫他聋子,后来都叫无声哥。
可是无声无声,原来是这样的无声。
无声停顿了一下,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摸向自己的右耳,继续道,“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没兴趣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召唤我,直到余处长找到我,我做了卧底。
那一刻似乎才真正唤醒了我,我就这样走上了这条路,那时候我就想当一个英雄,是不是很可笑,我走到这条路上不是为了什么国之大意,其实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英雄主义。”
“一点都不可笑,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英雄。”锦楠看着无声,突然情不自禁的绽放出一个微笑,那个微笑像是一下敲进了无声的心里,将一条阴暗的街道,瞬间点亮。毫无预兆的一直亮进了内心深处。
无声慌忙侧过头,心跳加速,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感觉陌生的好像到了骨子里,是真的陌生。仿佛前世今生,甚至带着本能的对这种心思的恐惧。
“那现在呢?现在应该有变化了吧。”陆翰成说过,每个人都会长大,长大之后的愿望就不会是曾经那一个了。就算实现不了,也是内心最美好的憧憬。
无声抬头,看着锦楠的眼睛,半晌,“后来。”遇见你以后,“我所期望的人生,就是活着,然后。”他也笑了出来,“有烟火味。”
锦楠一愣,一瞬间,四目相对。
半晌,电子门咔嚓一声解锁,锦楠如梦初醒,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锦楠装作收拾东西,慌忙站起来,正好看到余柯站在门口。
看到余柯的样子,锦楠忍不住笑了,只见他穿着棉质的居家服,带着一个卡通围裙。最搞笑的是,围裙上竟然是一个樱桃小丸子。
而余柯本人,高高的,手上拿着一个炒勺,头发有些乱,见到锦楠,一瞬间微笑的像是阳光绽放,“你回来了?我之前来过好几次,只有卡娅在,我刚才听见门响就知道你回来了,晚上吃火锅,快来帮忙,我和小樱桃可搞不定。”
余柯像是非常欣喜,他现在说的轻松,整个下午,从抓到姚姗姗开始,他就提心吊胆,他本想派人去接应锦楠,可是锦楠却是拒绝了,说实话,锦楠的拒绝让他有些心里难受,他一方面知道锦楠是怕牵扯上景天集团,给他惹麻烦,可是对于余柯来说他从不在乎这些。
可锦楠的拒绝在另一方面来讲,聪明如余柯他隐约能感觉到锦楠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他,而他本身是尊重的,但是,有些时候,比如现在,余柯看到沙发上吊水的无声,又看着锦楠手上的绷带和药水。
他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锦楠笑着,“好啊,说起来,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走吧。”说着就去房间叫卡娅,却意外发现卡娅并不在房间,奇怪了,鞋子在门口,明明你没出去,她以为卡娅一直在房间呢。
“你是在找卡娅吗?”
“对,奇怪了,人呢?”
“在隔壁。”余柯指指自己那边。
锦楠到是一愣,带着疑惑拉着还在挂水的无声来到了隔壁。
说实话,这公寓没有了丽萨的很长一段时间,应该说在余柯身边很长时间没有丽萨的这段日子里,很多事情都让余柯手忙脚乱。
但是很快就捋顺了,恢复到了正常,锦楠还曾一度唏嘘,这世界上没了谁都在转,人呢,千万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可是这样一想却有些徒增伤感的嫌疑。
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四川火锅锅底料得香辣味,小樱桃人小鬼大,站在凳子上洗白菜,卡娅则是笨拙的在旁边,被小樱桃指挥着配调料。
锦楠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卡娅配了二十几年的药剂了,可是在一个孩童面前,配个火锅蘸料却是小心翼翼,怕出错的初学者,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
不过,看卡娅那认真的样子,时不时小樱桃对她微笑,她不适应的发愣,却抿着嘴很受用的继续干活的样子,锦楠还是忍不住一愣,心底像是花开了。
这画面很温暖,加上桌子上火锅底料翻滚的香起和热气,让这个寒冷的冬天突然偷溜进一层温暖。
这感觉足以融化所有短暂的冰冷。
余柯站在她身边,“下午卡娅神情很低落呢,我本想找麻之过来陪她,可麻之到是不愿意回来,像是在医院照顾爆头和秃头上瘾了,和黄鱼轮班在医院。有时候麻之姐那样子反而让人羡慕呢。”余柯似乎是感叹,连一旁沙发上继续挂水的无声都忍不住侧头去看在锅台边的两个人。
一个人叱咤风云,阴谋诡计,机关算尽,权利滔天,又如何?
终不过一茶一饭暖胃,一颦一笑一生。
“她心心念念老k一辈子,可老k却选择结束自己,每个人选择幸福的方式不同,谁又能说谁的选择是错的呢,对于卡娅来说,也许她也知道这样的结局对于老k也许并不是悲剧,可是死了的人容易,活着的人不易,终究是需要时间来疗伤的。”
锦楠站在余柯旁边,看着卡娅的神情,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禁也露出笑意,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她真的很想念红姨。也许,自己应该抽时间回去看看她,虽然互相埋怨,互不顺眼,可终是多愁善感时候最想念的那个人。
听了锦楠说老k的事,余柯微微诧异,实际上他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景天集团的事都快忘了,什么神秘人操纵集团,上帝之手了。
原来,时间过去并不代表一切过去。
他看着小樱桃,竟然开始怀念起那个不该怀念的人了,也不知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个人在外是如何过的,算了,自己为什么想那么多,她那个人走到哪里都会有办法活下来的,并且一定活的很好,自己为什么要担心那个骗了自己的人呢?
各怀心事,三个人看着那一大一小奇怪的组合,直到小樱桃抬起头来,“爸爸,你看,我厉害吗?”
小樱桃举着手里的白菜对着余柯大叫。
余柯笑着走过去,一把将小不点抱在怀里,“我的小樱桃最厉害了,你是爸爸的开心果。”
一顿饭竟然吃的出奇的其乐融融,第一次没有再说什么集团,什么上帝,什么黑暗,单纯的像是普通人一样讨论着虾鲜不鲜,羊肉嫩不嫩这种家常的话题。
像是在紧张地漫长的黑暗岁月中突然扎破了气球透露出来的一点光亮,因为知道短暂所以倍感珍惜,也因此充满着希望。
饭后,小樱桃吵着要拍照,余柯这个孩奴,顺从的找出了相机,给小樱桃拍了不少可爱的照片,“锦阿姨,和我拍照啊。”
锦楠被她拉着拍照,最后,连无声都忍不住笑着抱起小樱桃宠溺的陪她玩乐,只是当小樱桃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悄悄话的时候,无声微微发愣。
这孩子真是个开心果,众人都不愿违背她的心愿,照了一张合照,只是卡娅在面对相机的时候有些微微紧张。
“怎么了?”
卡娅有些脸红,那黝黑的皮肤上泛着红到让她看起来温柔了许多,她支吾着,“我,我没拍过照。”
小樱桃很高兴吵着让余柯有时间一定要洗出来。最后玩累了,抱着相机睡着了,余柯宠溺地抱起来送回到房间让她睡下。
锦楠则是拿着一瓶低度的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卡娅喝着,没说话,可是气氛却是好极了。
锦楠有些微醺看着一旁的无声,“真的不来一口,我身边可坐着一个药剂师呢,不会醉的。”
无声摇头,半晌,“这样难得的夜晚,我想一直清醒着。”
卡娅在一旁,像是喝多了,又像是自言自语,悠悠的插话,“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了。”
锦楠只当她喝醉了,“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要的生活啊?”
卡娅耸耸肩,“以前,我想要的就是和老k一起回到小时候制药的日子,真的,我这人长得不好看,又不温柔,从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想着什么白马王子,和老k一起制药的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我一直就想回到那时候,可是现在。”她将最后一口酒干了,眼泪终于滑下来,可是却是带着微笑的,“老k终究选了他想要的,我现在自由了,却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也许你不应该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想想现在自由了,就别搅进这个局了,体会一下以前没体会过的,去大胆尝试没尝试过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卡娅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释然了,“我长得不好看,可我不想易容了,我想试着就我这样子,有没有可能也有人愿意和我生一个小樱桃这样的孩子,如果没人,不是还有那个叫什么试管?药剂我自己配就行。”
锦楠笑了,“会有人的,不用什么药剂,很多东西,自己就自愈了。来,干一杯吧。”锦楠又递给她一瓶啤酒,“为了你的新生活,为了刚萌生的愿望,干杯,祝你心想事成。”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