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所感叹,小徐看着这间屋子有些唏嘘。
锦楠沉默着没说什么话,半晌跟着他去了他的办公桌。
小徐的办公桌是个卡座,不是单独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里还坐了三个女人,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大姐,看到锦楠,对她点点头,小徐介绍着锦楠,另外两个是刚才在万处长门口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女警花。
锦楠略微点了一下头,便没再打招呼,小徐把她让到自己座位上,找了几张表格,“你先坐这里填一下吧,我把陆队的东西找一找,一会你好带回去。”
锦楠道过谢,便开始填表格,表格很繁琐好几张,一时半会都填不完的,但这些表格还要认真填,最后都要审查,并记录档案的。
除去基本信息,还要填写自己出任务时候的时间地点,几乎每一个大事件都要详细写,简直让人头疼,经历了那么多事落在纸上的却是这么简单的概述,语言的苍白根本无法描述方式的情形。生死的瞬间都被屏蔽了一样,锦楠写着,回忆着这几条大线的主要时间,经过,涉案人员。
可是她写着写着,就停了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出生入死的数年,在这纸上变得苍白无力。她的手顿下来,心却在抖。
可是她知道这是规矩这是程序,局里没有错,可是她又有什么错,现在在那三个女人的好奇目光之下,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默默地写着所有事情的经过。
可是那些事件又怎么是几笔就能够带过的呢?
锦楠一瞬间天旋地转,钢笔尖化在纸上印了一大片也未可知,直到那支笔尖被自己按断了,她才猛然醒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
慌忙的想再找一支笔来,可是又不好翻动人家桌子上的,而抬头,那三个女人似乎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讨论文件,可文件都拿倒了,锦楠只觉得讽刺。
索性低下头,查看着这个并不整洁的办公桌,卷宗堆放着,锦楠想找出一支笔来却不容易,旁边是一个小的简易书架,上面放了刑侦案件书籍,锦楠翻着翻着,手突然停顿了,心里一阵抽动,在两本书中间夹着一张纸。本来在这乱七八糟全是纸张和卷宗的办公桌上一直纸并不稀奇,可奇怪在了那张纸露出的一脚上贴着一个变形剑刚的贴纸。
她有些发愣,缓缓地鬼使神差的将那张纸完整抽出来,竟然是整张的变形金刚,但是上面卷曲,少了好几个贴纸。锦楠又抬头看向书架,因为卷宗的堆积像是很久都不触碰,甚至本书的侧棱上满是灰尘。
又将目光集中这张金刚贴纸上,这东西真的好熟悉。
远处传来小徐走过来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锦楠心虚的将那个贴纸藏在自己那一沓表格下。
小徐将一个箱子放在锦楠旁边,“都在这里了,队长的换洗衣物,还有这个。”
锦楠颤抖着接过箱子最上面扣着的那张相框,鼻子发酸,是她和丽清还有陆翰成三个人的照片,那时候她还很小。
锦楠抚摸着相框,原木的很多年前在丽清姐家也看到过,他们两个一起买的,一人一个,他这个一直都在他的办公桌上,他说过的。
他还说过,里面是丽清和他第一次合照的照片。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陆翰成这相框里有了我?
锦楠心里有些翻涌,索性将表格也扔进箱子,“谢谢,这表格太多了我回去填吧,在这里实在影响你们办公,我先走了。”锦楠急匆匆的拿着箱子逃也一样的离开,小徐在后面叫她,她也像听不见一样。
出了警局,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大门外,无声的车子停着,他的恢复能力很惊人,之前伤的那么重,才这么短时间竟然就好了七七八八了。
锦楠看到他的车子,一时发愣,无声下车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捋了捋她耳边得碎发,“上车吧。”
“你怎么来了,腿能开车吗?”
无声拍拍自己得腿,故意逗她开心,“差不多了,咱们这身子骨,就是比一般人强。”
看到无声地样子,锦楠心里翻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和他说不能归队的事。这对他来说太残忍,太残酷了。
“到是你的手,怎么还拿重东西。”
锦楠的手自从受伤之后,拿筷子的时候都会颤抖,伤到了手筋,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车子开起来,谁都没说话,看着窗外,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太阳照常升起,商店都在营业。
良久,他突然开口,“无声,我不归队了好不好,我突然发觉我可能不适合当警察,连云欢都不适应,我没信心回去,咱们以后好好经营夜华怎么样,做个正经商人也不错。”
无声开着车,没有直接答话,半晌,很淡然的,“警局不让我归队吧?”
锦楠瞪大眼睛,“你?”
“我想过这个问题,余处长把档案删掉了,没有档案,也没有人证明我的话,更没有能证明我是警察的任何证据和证人,锦楠,局里不让我回去,是对的,如果是我,都怀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个满嘴谎言逃避法律制裁的恶棍,毕竟我在道上名声在外。”
“可是,他们说档案一定会有备份的,余处长肯定有备份,他们可能一时没找到,但是不代表不存在,我想一定会找到的,咱们再好好想一想,也许,也许。”锦楠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声却将车停在了路边,回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晶亮的不敢直视。
“没有也许。”
“可是余国平处长再紧急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啊,而且他的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快没命了,更会保存你的档案在别处啊,余国平处长不会是那种不顾别人的人。所以,一定是还没找到而已,只要细心找会找到的对不对?”
她的的心理提起一丝希望,可无声却是表情淡然,在他的眼眸里她看到自己焦急的样子,在他眼底化作一丝心疼,“他是不会不顾及,可是锦楠,余国平处长大概是没有想过我会活着回去。”
锦楠心里一沉。
他却是苦笑开来,“道上如此凶险,卧底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警局里有黑警,他留下我的档案,我必死无疑,没有留下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这道上艰险,诱惑极多,我若随波逐流,便永无归队的可能,我若坚持不变,必然会在这条路上牺牲。所以,我实际上没有回去的可能。”
锦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那里装满了说不清的伤感,让人心疼,“可是你回来了啊,你活着回来了啊。”
“那是因为你啊,锦楠,如果不是你,这一路上,我死了很多回了。余处长不会想到你的出现,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不留下任何档案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那,就这样吗?永远不回队里吗?无声?不回队里,你就永远做不回警察了,你真的愿意放弃,甘心放弃吗?”锦楠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胸口发堵。
“甘不甘心,愿不愿意又如何,这世间多少东西是不由得人的,你和我一路走来,这样的艰险随时随地,做的回警察算什么做不回又是什么?坐在这警局里的未必是真正的警察,在外面混的未必是罪犯,这世界上对和错,正与邪实际上说不清的,只为了心中的那份执着和正义,就够了。
能替死去的卧底一直走到最后,我觉得足够了,无怨无悔,虽然听起来有点虚伪,可是,锦楠,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那么多生死离别,聚散悲欢,对于我来说,回不回队里又有什么区别?
我当初做警察做卧底是为了这个案子,现在案子结了,我做不做警察不那么重要了。所以,别为我伤心了好吗?”
锦楠一下抱紧他,“无声,你在我心里是真正的英雄。”
无声闭上眼睛,终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对我来说,一切都够了。”
锦楠和无声坐在车里,没有再说话,安静的看着窗外车来车往,现在已经是傍晚,正是下班的时候,附近的小学放学了,不少家长领着小朋友在前面的斑马路经过,锦楠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后面的箱子里掏出了那张从小徐办公桌上翻出来的变形金刚贴纸。
无声皱眉接过来,“这是什么?”
“好像是贴纸,可是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觉得这贴纸好像有些,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小樱桃也有这个,她很喜欢樱桃小丸子的,余柯当时买了很久没买到,后来还是问了其他家长才买到的。”
锦楠疑惑的看着这贴纸,“这不是很普通得贴纸吗?”
可是她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熟悉到哪却想不起来,只是在刚才看到这个贴纸的时候,就觉得莫名的感觉,最后竟鬼使神差的从小徐的办公桌上顺手牵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