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万处长,你可能不了解情况,当时因为连续暴露了好几个卧底,所以余处长一定是为了保密才会删掉的,是删掉了,所以找不到了,但是您不能因此就怀疑曲吾生警察的身份啊,他在外面很多年了,一直致力于这案子,我之所以能揭穿这几条大线,都是无声的功劳。
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而且,很多上交的资料都是曲吾生这些年收集的,包括我给陆队提供的那个优盘资料都是他提供的,如果说金牌卧底,说谁是英雄,我觉得曲吾生当之无愧。”
“我知道,锦楠,你说的我都知道。”万处长安抚着锦楠激动地情绪,“你听我说完,锦楠,我们确实没找到他的警员档案,而且,我动用了很多关系查到中央档案资料库了,可是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我们也考虑了,但是,你要知道,在他之前余国平处长的那几个卧底的资料我们都找到了,连方环的资料我们都找到了,可唯独没有曲吾生的。”
锦楠瞪大眼睛,心里一沉,“不可能,万处长,您在找找,我不相信没有,而且,也许是余国平处长为了保密,所以。”
“锦楠。”万处长打断她,眼睛直视着她,“余处长不可能为了保密而不顾及到这个警员以后的道路,所以当时他既然选择删除档案,必然有备份,可是根本没有曲吾生的,锦楠,当年只有他一个卧底的档案没有备份。”万处长皱眉想着措辞。
锦楠拼命摇头,“您不能因为没有档案就抹杀了他这些年的付出,他为了这个案子牺牲了很多,甚至他都能说出和余国平处长接头的位置,这都不能证明他的身份吗?”
“锦楠,锦楠,不要激动听我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你都是如何知道呢,是曲吾生和你说的对吗?所有人事情,当年的事情都是他和你说的,可是有能证明这些话真实性的东西吗,并没有。也就是说,锦楠,我们真的没办法证明他是个警察。对不起。”
锦楠一个踉跄,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找不到一点痕迹的,处长,无声为了这个案子几次死里逃生,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抱歉锦楠,这是没办法回避的事实,我们已经尽力查找了,可是我们没办法证明他说的是否是真实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司法面前,证据面前,是没有人情冷暖可言的。
你是一个警察,不是受害者家属,你应该冷静的想一想,我说的并没有错,虽然这样很不近人情,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公平。可是确实如此,你所知道的信息,都是曲吾生告诉你的,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证明这些话是事实,当年情形如何,你我都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所知道的真相也不过是他口中叙述的真相。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是个警察,是卧底多年的警员。”
万平生看着锦楠瞪着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久居高位,很不适应锦楠得这样指责的眼神,但是,心里确实有愧,一方面他无法证明曲吾生说的是真话,也同时无法证明他说的是假话,但是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因为没有证据,没有身份,所以,一切也只能这个样子。
“那就这样完了?”锦楠心里排山蹈海,她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未免太不公平,无声为了这个案子潜伏多年,几次三番和死神擦肩而过,可是现在,现在却不能给他一个名分?
万平生知道锦楠现在接受不了,皱着眉头,“锦楠,你是个警察,理智一点,在道上鱼龙混杂,你就那么信他?”
“我信他,我信一个连命都可以为案子不顾的人,是不会说谎的。”直直的看着万平生的眼睛,后者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心下一沉。脸色有些不好。
“胡闹,凡事都要讲证据。”
锦楠张张嘴,却是在万处长的眼神下没有开口,她是无法反驳,可是看着这明朗的办公室,灿烂的阳光,一瞬间觉得讽刺之极。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万平生口气缓和了下来,“我们会继续寻找的,放心,如果是真的卧底,组织不会埋没任何一个同志的。可现在,只能这样了,锦楠,抱歉。”
锦楠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脑袋要炸了一样。几乎站不住,嗡嗡作响,万处长在说什么她几乎听不见一样,只想快速逃离这个房间,喘不上气来。
她踉跄着伸手去开门,万平生的声音又一次回到耳朵里,却是严肃之极,“锦楠,我知道你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可是你要理智一点,陆翰成已经为了这个案子牺牲了,你是个警察,请你记住你是个警察,卧底回归本来就是举世瞩目的,媒体和上面还有警局里的人都看着呢,你难道要这么任性的让死去的陆队为你操心吗?”
锦楠冷漠的回头,“万处长,我很理智,可是我接受不来这样的结果。你是要我扔下无声自己回来当什么英雄吗?我从来没想过当英雄,我以前是为了陆翰成,后来是为了在道上牺牲的所有卧底和同仁,如果您认为当卧底仅仅是为了最后的荣耀,那么我真的不能苟同。”
万平生微微发愣,察觉到锦楠情绪中的激动,眉头紧皱,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声音语重心长,犹如一个长辈一样,“阿锦啊,知道翰成为什么一直挂念着你归队的事吗?因为他不放心你,你一个人飘着,他不放心,他把你送上这条路,心中有愧,你就要这样浪费他的一片心,让他不瞑目吗?”
锦楠倔强的眼神缓缓暗了下去。她是心软了,因为听到陆翰成的名字。”
“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任性了,啊?”
锦楠走出万处长的办公室,心中沉重。突然能体会到云欢曾经说的那种戏虐,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做卧底的到底和其他警察不同。
她到底是格格不入的一个。
走到走廊拐角处,只觉得双腿发软,心累,所以身体沉重,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才缓过劲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她,“锦楠?是吗?”
她回头,看到的是刚才打过照面的秘书小徐。
这人看着文文静静的,手里抱着个文件夹,金丝边眼镜看着文弱又秀气。
锦楠回头看他。他微笑了一下,“您是陆队的卧底,我是陆队的秘书,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呢,现在有时间吗?”
锦楠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卧底归队都需要走一些程序的,当初云欢也走了,不要嫌麻烦,先从填表格开始吧,估计你还要写很长的报告呢。”
示意她往前走,锦楠皱眉迟疑着,“等一下。”
他疑惑的回头,“我还没想好。”
他有些诧异,有很不解的,“没想好什么?”
锦楠有些尴尬,可是到这一刻见却还是犹豫了,心软了,但一想到无声,总觉得如若你自己回来就是一种背叛,抬起头,“我能去看看陆队的办公室吗?”她焦急地补充道,“不是作为卧底,是作为家属。”
她看到小徐露出不解又有些惊讶的和眼神,急促的解释道,“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是他唯一的,唯一的,亲人。”
锦楠推开陆翰成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心酸,他走了两个多礼拜了,办公室的东西却已经收拾干净了,甚至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国不可一日无君,刑侦处,尤其是省刑侦处,每天大案要案无数,他不是第一个牺牲的刑侦队长,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战场上,缅怀和眼泪是要放在心里的,看起来虽然冷酷无情可是这就是警察的辛酸,他去了,刑侦处那么多大案要案要处理,新的刑侦大队长很快就提拔起来,继续战斗。陆翰成也不过是摔倒在战争路上没有再爬起来的其中一个而已。
站在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只觉得窗外的阳光灿烂让人心疼。
“他的遗物?”
“其实队长没有什么遗物了,办公室里都是卷宗,理了理都归档保存了,他就有一些简单的衣物,我都收拾了起来了,你要是想要的话,填表格的时候就顺便拿走吧。”小徐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像是有些疲惫,“队长这辈子。就像他的衣物一样,没什么特殊痕迹,对于他重要的东西都不在了。
他平时工作二十几个小时不睡觉,困了就倒在这张沙发上。我常常在想也许队长这辈子都要打光棍,最后连个能在葬礼上为他哭的女人都没有,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算是一个,队长不会走的那么凄凉了。
你大概不知道,做刑侦的这些警员能结婚的不多,一事忙,二是累,有危险不愿意拖累家人,所以那些汉子们每次出危险任务的时候都会开玩笑,死的时候有个能在葬礼上哭的女人才是不算枉来这一生。
都是老爷们的玩笑话,可是最后牺牲的时候,真的连个哭的女人都没有,才叫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