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再拿个勺子过来。”欧阳天青抽出纸巾，细心地擦着顾程程身前被溅出来的汤汁。
“我家那小子回国这么久了，还用不惯筷子，每次吃饭不是掉了这个就是那个，我看呐，程程也差不到哪儿去了。”落缤纷打趣道。
顾程程讪笑着，重新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勺子，埋头舀着慢慢递进了嘴里。
喻嫣然眼睛都直了，看到如此被悉心呵护的顾程程，心情复杂难言，这不就是她一生所求吗？无论是枕边的爱人还是身边交往的亲人朋友，他们都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一举一动牵动着国民经济，打个喷嚏都能让城市抖一抖，他们视众生为蝼蚁，可是，这些人却会将她捧在掌心，会细致的安排她的生活，会耐心照顾她的情绪，她要的就是这种生活，人上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两个都围着那个女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凭什么，顾程程能轻而易举的就拥有这一切！喻嫣然矫好的面容变得狰狞而可怖。
她强压住心底地叫嚣，脸色几经变幻才定格在她一向的楚楚可怜的一面，“舅舅、欧阳叔叔，好巧啊，嫣然好久没去看您们了！”
她小步走向前，那一直挽着陆向北胳膊的手无意识中就松开了。
陆向北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看着顾程程恬静的侧脸，暗暗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刚才在医院看她神情不对，他很担心。
欧阳天青神情不变的斜睨了她一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落凯旋背对着坐着，一直就没注意他们，闻言抬起头，彬彬有礼的站起来，“嫣然呐，这位，陆总，真是巧。”
“落先生，欧阳先生，下午好。”陆向北一面打着招呼，一面走到近前，看着埋头不看他的顾程程，叹息着道，“陆总在此多谢两位照顾我太太。”
“哦，原来程程还是你太太？我们看她一个人流落街头，陆总你也另结新欢，还以为你们，离婚了！”欧阳天青放下茶杯，嘴角依然挂着浅笑。
“欧阳叔叔，你说的哪里话，向北哥哥一直是照顾我的大哥哥，我们并不是外界传闻那样，再说，瑾也是知道的，我……”喻嫣然说着，轻抚了下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言自明。
“哦，我倒是不知道，欧阳瑾那小子就这么点出息，办个女人而已都不会擦干净屁股，还得好好再磨炼。”欧阳天青往座位上一倒，气质儒雅如松竹的人嘴里，吐出的话却粗俗得很。“欧阳瑾的老婆要欧阳瑾亲自认可，就算是你外甥女都不行，不是说这个理？”
最后这句话问的是落缤纷，落缤纷接连点头，“嫣然，我正跟你舅妈奇怪，你以前不是说，和欧阳瑾是普通朋友关系吗？”
“我们，舅舅，年轻人的感情你又不懂！”喻嫣然当着陆向北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能撒娇含糊说道。
“唉，舅舅老了，你们年轻人想些什么舅舅确实不懂，只一个要求，千万别走你妈妈的老路。来，别老站着，不介意的话，陆总和嫣然坐下来一起用餐吧！”落缤纷招呼着。
“这，向北哥哥，你觉得呢？”喻嫣然羞涩的抬头问道。
“相请不如偶遇，叨扰两位了。”
从他们交谈开始，顾程程一勺接一勺，不停往嘴里塞，味同嚼蜡般，心里苦涩难言，听到陆向北的回答，她身体僵了几秒，终于，抬头强颜欢笑道，“欧阳叔叔、落叔叔，你们先吃，我想起来，还有点事。”
说完不待回答，起身掬了一躬，随手抓起包，匆匆跑了出去。
她回头，再三确定陆向北没有追出来，才放缓了脚步。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不禁自嘲：女人在最初的暗恋中，哪怕仅仅一个对方眼神，都能心神荡漾半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恋爱后，就不断质疑爱情的忠诚度，彻底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
她就是如此，从最开始心心念念想从陆向北那儿得到承诺，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下，她已经觉得没有必要主动去索求一个承诺。就如他表现的真的有苦衷，那又如何？她已经低到尘埃里了，还能再低到哪儿去？
顾程程正想的出神，声后传来改装摩托特有的轰鸣声。
她对这声音并不陌生，还来不及转身，响亮的口哨响在耳侧。
只见欧阳瑾横跨在摩托车上，浅浅的头发不羁地一根根竖着，他冲我一甩头，轻佻地喊道，“美女，哥载你，咱去玩玩！”
那一刻，她如同被蛊惑一般，直接上了车后座。
直待在等红灯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欧阳瑾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腰上，“多少年了，怎么坐车都忘了，抓好了，我们要起飞了！”
我们要起飞了。多熟悉的话语啊，穿越十余年的时光，再次在耳际响起，顾程程不觉放松了身体，环住了欧阳瑾的腰。
绿灯亮起，他风驰电掣般一路狂奔，引得路人频频侧目，顾程程一直埋着头，直到人烟稀少了，才发现他们越走越偏僻，路上行驶的车辆渐渐少了起来。
车终于停了下来，顾程程动作利索地跳下，欧阳瑾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连下车都忘了。”
顾程程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被四周的景色吸引，他们站得地方是开阔，朝着一条幽静的小道朝前走，四周树木林立，在寒风中只剩下树干，别一番苍凉的风味。
拐到一处园子，看见一个人拢着袖子，坐在那儿头一点一点的，细看发现在打盹，不远处的围栏里有好几匹马，正打着响鼻。旁边竖了个牌子，原来，是养马给游客遛弯挣钱的。看来游客并不多，养马人很清闲，这么冷的天都睡得着。
欧阳瑾挑了一匹最高大强壮的，摇醒养马人，说我们就选这一匹，养马人砸吧着嘴，说可以，我牵着你们走。
欧阳瑾打断他，“不要你牵，我们自己骑。”养马人不肯，说那样摔坏了他付不起责任，骑一趟十五块钱，欧阳瑾抽出一百说：“我们自己骑。”
说着，不等顾程程反应，直接一把把她拧上马，他一个翻身，直接跨到马上，一手拉缰绳，一手抱住她，“别害怕，我们就溜溜，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她分明能感觉他在她耳朵边上的呼吸了，脸上一热，觉得十分不自在，于是想挣脱他的手，他见状立刻放开，但是不知道怎么竟然让马小跑起来，养马人在后面直喊：“慢点慢点。”
她失去了平衡，吓得尖叫，往后一倒仰在他怀里，他重又抱住她，坏笑道：“你看你再乱动就要掉下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等着。”顾程程恶狠狠地说，“等我下去收拾你。”
“等下去之后再悉听尊便，现在你得听我的。”他把下巴搁在她头上笑得意味深长。
她又恼又恨，不再理他，真是抽风了，上了他的摩托车，又被拧到了马上。
欧阳瑾偏过头来看着她，“生气啦？是我不好了，对不起。”他在我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程程，我爱你。你知道吗？”突然，他这样说。
顾程程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起来，腰上他环着的手异常灼热，其实，她朦朦胧胧知道欧阳瑾的感情，尤其是那天他摔倒的晚上他还吻了她，但是，她并没想到他会在马背上，在她惊魂甫定的时候说出这三个字。
她僵直着身体，掰开他腰上的手，用行动明确地拒绝了他。
欧阳瑾并没有表现得多尴尬，在夜幕四合时，领她去了一家西餐厅，落凯旋在那里等着了，落凯旋长高了很多，脸上依然肉乎乎的，他歪着头打量着他俩，说出的话无限欠扁，“你这女人，勉勉强强配小爷我也就算了，欧阳哥哥这么英俊高大有钱有品的人居然会看上你！上辈子积了德了。”
顾程程在他的肉脸上掐了一把：“小样，你牙齿还没长齐呢，想撩妹子，早得很。”
落凯旋一把打开她的手，恼恨地瞪了她一眼，抓起桌上的汽水咕咚咕咚地灌。
欧阳瑾笑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毫不加掩饰的宠溺，自从两人相认以来，也许是他的出身和所处的地位不同，他的眼里多少还有为数不多的戾气。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是完完全全的宠溺。
顾程程深感愧疚与害怕，他给予她的爱，她却不能回报，会伤害他有多深？在若干年前，她的爱情，就给了一个叫陆向北的人。她无法给与他回报，又自私得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她害怕失去他。
顾程程撇开眼神，故作镇定地回答，“好饿，我们吃饭吧。”
落凯旋坐在位置上偷偷地咧嘴笑。
在餐桌上，她明显感觉到欧阳瑾兴致很高，连开了两瓶红酒。眼看着华灯初上，他叫人过来把落凯旋接走，送回学校。
剩下她和欧阳瑾对着半截烧剩的烛台，他看看她，她也看着他。
这时，顾程程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了拒接。
欧阳瑾自我解嘲地摇摇头说：“我知道他一来你就得走了。”顿了顿，看住我的眼睛，低声说，“能不能别走？程程，留在我身边。”说完，一杯红酒就见了底。他是醉了，还是他故意装醉？顾程程感觉自己也醉了，她只是象征性地抿了抿红酒，做个样子而已，却感觉双颊发烫，头脑昏沉。她收到了陆向北的短信，就四个字，“我在楼下。”
他一只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额头，叹息了一口，她欲站起身来，他的另一只手却突然拽住她的手，眼睛却看向别处，声音沙哑低沉而痛苦：“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