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欧阳瑾，我必须离开，我丈夫陆向北他就在楼下。”她吐字很重，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说到“陆向北”的名字时顿了一下，还是咬牙说下去了。
“我就不让你走。”欧阳瑾醉酒的口齿有些不清，任性地像个孩子，只是视线依旧在别处，并不看她，手底下一使劲，把她重又拽到沙发上。
“你这是干什么呀？”顾程程有点恼怒了。
欧阳瑾醉眼迷离地盯着她看，笑容中带了几分委屈，“你心里只有陆向北、陆向北，我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是不是？你看到了，也当没看到，是不是？”
他的声音提高了，惹得路过的服务生都频频回头来看我们。
顾程程挣脱他的手，压低声音说：“你冷静一点，你喝醉了。”
“醉死好了。”他赌气道。
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她想陆向北肯定在楼下忍耐到极限了，上次别墅的事件还让她心有余悸，她站起身来想从欧阳瑾身前跨出去，谁料他一把拽住，让她整个人都跌坐在他怀里，如同不久前在群山环绕的小径上，他和她骑在白马的背上，她又一次被他紧紧揽入怀，又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低语：“程程，我爱你，你知道吗？”
她下意识的一手护住腹部，一手去推他，只是在欧阳瑾面前，她那点力气只是徒劳，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感觉到他滚烫的面颊贴着她同样滚烫的面颊，她感觉到他热烈的呼吸，带着酒精味道的呼吸，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他粗粝地双手摩挲着她的脸，清楚地听见他喃喃地低语：“能不能试着喜欢下我？”
顾程程没来由觉得心酸，这种求而不得的心酸，没人比她有更深的体会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的瞳孔里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当他唇贴近她的唇时，她突的一下清醒了，一把推开他，朝门外跑去，踉踉跄跄地，险些摔倒。
他在后面高喊：“如果我们没有错过这么多年，我们是不是都有孩子了！哈哈……”
顾程程转过屏风，平缓了下呼吸，放慢了脚步下楼。
陆向北的车大喇喇横在那里，她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犹豫了几秒，还是开门直接钻了进去。
陆向北关切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红，你发烧了吗？”说罢用手亲昵无比地摸了下她的脸颊，好像他们之前的种种芥蒂完全不存在似得，“好烫呀，你下午去医院是不是生病呢？”
顾程程撇开头，神色淡淡地回道，“我没事。”
陆向北收回手，良久才说，“你还在怪我。”
顾程程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莫名的委屈，她不由觉得好笑，斜睨着他，说不出的嘲讽，“我错怪了你？看着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难道还需要我送上祝福？”
“程程，你别这样。”陆向北痛苦地扶额，“我跟你说了，我有我的苦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用不了多久了！”
顾程程闭上眼睛，头靠在车门上，对着叶帆道，“送我回顾宅。”
叶帆瞟了眼后视镜，只见一人低头扶额，一人闭眼装睡，中间隔了能坐两个人的距离，他在心里长叹一声，看到陆向北没有别的指示，调转方向盘，朝顾宅方向开去。
这一天被折腾得够呛，顾程程站在窗口，看着陆向北的车一路驶离，最终连最后的灯光都掩盖在夜幕中，她轻抚着腹部，声音晦涩，“宝宝，你的来临不知道是对是错，我该不该把你的存在告诉他？”
翌日。
顾程程睡得并不好，一会儿是陆向北决绝的背影，一会儿是欧阳瑾落寞的眼神。
一直熬到中午，她终于下定决心，拨出欧阳瑾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机器的轰鸣声轰轰地震着耳膜，她狠下心对着电话那头吼，“欧阳瑾，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欧阳瑾在那边大声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顾程程横了心，大声喊道：“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这次他听见了，她仿佛听到了他咬牙地声音：“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爱你。”她终于说出了口。
他沉默了良久，她听到他的叹息：“好吧，我知道了。”言罢，挂断了手机。
顾程程握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头脑里像电影蒙太奇似的放映出有关欧阳瑾的一幕一幕，那些都是属于张扬的青春岁月。
她终于还是失去这个朋友了么？
冬天的景色好像被定格一般，阴沉的天，寂寥的树木，还有不停歇地绵绵不尽的冬雨。
顾程程也跟着冬眠了起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接到欧阳瑾的消息，好像他在她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陆向北，除了每天晚上十点定时的“晚安”两个字，他再没有给过她电话。不过，在顾筱筱得意的眼神中，和阴阳怪气的字里行间，她知道陆二少和喻天后感情甚笃。
终于，在一场大雪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这场大雪也送来了久违的亲人——Sweet。
元旦这日，天刚蒙蒙亮，顾程程就开车前往机场接机，与Sweet汇合后，在刚刚才开门的花店中买了一捧月季，迎着久未露脸的太阳，两人直奔墓园。
他们把车停在山下，徒步上山，雪还未化完，踩着嘎吱嘎吱响。
“顾程程，你看看你，混成了什么样子，连给阿姨上个墓，都没人陪么？陆向北真是个混蛋，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天后，也是个骚人，咦，是叫贱人还是骚人来着？”Sweet一面走，一面嘴里骂骂咧咧。
“行了，新年第一天，别提他们好么，心里堵得慌。倒是你，中文都快忘光了，骂人还是挺顺地嘛！”
“那当然，我可是励志骂遍宇宙无敌手的。千万不要让我碰着那骚人，还是贱人，我一张嘴就把她骂趴下。”
“喏，你的新年愿望实现了，靠你了，甜心哥哥。”顾程程看着从另一侧走过来的一行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是脸上平静地看不出涟漪。
时间还早，清冷的墓园门口，那一群俊男美女正拾阶而上，这么看着，特别养眼。
最耀眼的还是一身矜贵的陆向北，以及亲昵挽着他胳膊的喻嫣然。
陆向北小心翼翼地护着女人的动作，刺得顾程程眼睛生疼。
顾程程迎着Sweet怜悯的目光，眨去眼底泛起的泪意，“太阳晃着雪，刺得我眼疼。”
“逞强吧你，不装会死啊！不就是一个男人么，有必要要死要活的么？”
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两人。
陆向西拉着陆向东的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底复杂难辨，讪笑着喊了声“二嫂”，转身爬上台阶，远远看着。
陆向南手叉裤兜，闲闲地抽了一支烟出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并未点燃，站定后再未挪动脚步。
陆向北只是愣怔了一两秒，扶着喻嫣然腰的手，终于松开，放了下来。
喻嫣然倒是大方得很，没有一点被正室撞破的尴尬，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顾小姐，好久不见。”
喻嫣然因怀孕的关系，丰腴了不少，忽略那个微微凸起的肚子，倒是更俱风情。
“什么，顾小姐？亏有些不要脸的东西，对外人模狗样的，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不知道喊陆太太嘛！不过，既然没脸没皮的勾引有夫之妇，肯定是鲜廉寡耻的骚货，贱人。”
Sweet不等顾程程开口，抢过话头就跟开机关枪似得，说完，还得意地朝顾程程笑，“我这次骂对了吧？”
喻嫣然的笑被像这冰封的大地，彻底冻住。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叫嚣过了！她最近过的很滋润，欧阳瑾好像消失了，也没再出现找她麻烦，落家一如既往的对她又亲切又热情，最重要的是陆向北，简直是对她百依百顺，这次陆家兄妹来祭奠父母，还不是带她过来了，这难道还不够证明她的身份地位？可惜，她怀的不是向北的孩子，如果不是她现在怀着孕，她相信，凭她的技巧，肯定会让陆向北再也离不开她。
说到怀孕，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侧后方的陆向南一眼。
Sweet三两步跨上台阶，居高临下的望着喻嫣然，清了清嗓子，又是一轮新的攻势，“傻了吧唧的，也只有那种瞎了狗眼的男人才会看上个破烂玩意儿，也不知道我们程程造了什么孽，嫁给那么个没眼色的东西，一大早看到这么对狗男女真是倒尽胃口，我呸，幸亏爷嫌飞机餐难吃，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不然亵渎了这里的先人。”
Sweet噼里啪啦骂的倒是畅快，只是听到人一个一个脸色越来越黑。
“你是哪里来的无赖，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来多管闲事！”喻嫣然显然被骂懵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抓小三斗小三，人人有责，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Sweet扯着脖子叫嚣。
顾程程看着陆向北依然不动声色的脸庞，从碰到后最初的那一眼，他根本就没再往她这儿投过视线，她心里一阵寒凉，何必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搭上自己的好友。
她小心翼翼的踏上台阶，扯着Sweet的衣服，“我们走吧。”
“哪能这么便宜了他们，有我撑腰，程程，别怕！”
“我不怕，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程程，我跟你说，这种贱人，你退一步，她进两步，她迟早逼得你退无可退。”
“喂，你说谁是贱人，你积点口德行不行！”喻嫣然再也装不下那楚楚可怜的姿态，只能自己横眉怒对。
“说你贱人，还便宜你了。你还侮辱这个词了。”Sweet抢白道。
喻嫣然突然之间很激动，向上踏了阶台阶，和Sweet争锋相对，两人吵得眼睛都红了，眼看就要打起来。
顾程程一急，去拉Sweet。她刚踏出去，脚下就踩着了个什么软软的东西，她心里一惊，加上未化开的雪，脚下一滑，就朝下倒去，而喻嫣然正在她的下方，她只听“啊”地一声尖叫，接着是扑通重物坠地的声音……
时间似乎彻底停滞了，她只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在胸腔里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