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贤侄，不知对这提议如何？”欧阳天青靠坐在沙发上，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天空澄碧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你在威胁我？”陆向北翘着二郎腿，懒懒地应道。
“不存在威胁，我们好商好量。”欧阳天青打了个哈哈，抽出根雪茄点燃，徐徐吐出一口浓烟。
无孔不入的烟，笼着欧阳天青似笑非笑的脸，就连身后碧蓝的天也罩了层隐隐卓卓的面纱，雾压压的，侵蚀着陆向北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陆向北从踏入这幢大楼开始，就算听到欧阳天青那个荒谬的提议，嘴角始终挂着浅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啖其血肉，将其生吞活剥。
“欧阳先生所谓的商量还真是别具一格。”陆向北啪地一下将手机扔在桌上，环顾一周，“这几位兄弟真枪实弹的杵这儿当门神，这是好商好量？屏蔽手机信号，也是好商好量？您老这手段，太高看贤侄了吧！”
“这是我例来的习惯，贤侄可别多想，像我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总得给自己多准备条退路。”欧阳天青慢慢身体前倾，直视着陆向北，眼里讳莫如深。“我欧阳天青从来不低估我的对手，尤其还是陆氏当家人。”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欧阳先生作为前辈，是不是太不讲道义了！”陆向北身形笔直，刚才的懒散就像错觉般，整个人就像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的本行就是强盗，就算现在披了层光鲜的皮，依然改变不了我趁火打劫的本质。贤侄是个明白人，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你别无选择。要么，我们以故意伤人罪起诉陆太太；要么，贤侄就割爱陆氏城中的那块地皮。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贤侄可想清楚咯！”
“我们先放下程程究竟有没有推嫣然的问题，欧阳先生为何在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加大舆论的压力，特意为难程程？”陆向北问出心底的疑问，他不太明白，欧阳天青回国后，就他与程程寥寥接触的几次，这教父般的人物难得对程程表现出几分善意，为何今天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为了欧阳瑾？
“你不是猜到了吗？我们家那傻小子，是我最看重的后辈，我最中意的接班人，可惜却困在‘情’之一字上不能自拔，恰好老夫也觉得程程那丫头很不错，希望他们能够凑成一对，不得已，只能用些非常手段，委屈贤侄你了！”欧阳天青姿态从容，仿佛夺人妻子之事，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我放弃陆氏那块地皮呢？”恨到极致，反倒释然了，陆向北笑了起来，又回复了那懒洋洋的姿态。
“你不会！”欧阳天青回答得斩钉截铁，“放弃这块地皮，意味着放弃陆氏的半壁江山。你愿意，你陆家的列祖列宗愿不愿意？别说以后再打这种浑话，现代社会瞬息万变，哪里那么容易打江山？”
要论卑鄙无耻，非欧阳天青莫属。
他是弈棋的高手，随手一挥便是一盘棋局，而他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将陆向北推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一边是他陆向北的老婆，一边是他陆向北的祖业。而他，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两阵对垒，无论怎么落子，注定他陆向北将自断一臂。
陆向北被逼到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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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程程看着洗净脸的两个哭包，终于松了口气。
陆向西被碘酒的药性刺激得嗷嗷叫，陆向东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拘谨的望着她。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顾程程削了个苹果递给陆向东。
姐弟俩互觑一眼，陆向东将头撇到一边不看她，陆向西抢过弟弟手中的苹果，恨恨地咬了一口，才支吾着说道，“我们当时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你没推喻嫣然，是她自己摔下去的！”陆向东扯着嗓门大声道。
“你们真的看到呢？”顾程程欣喜万分，“终于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可是，你们是我的家人，没什么说服力啊！”
她又蹙眉。
“我，我们还看到其他的。”陆向西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只低头瞧着手中的苹果，口中也不喊痛了。“向东，你说！”
陆向东涨红一张小脸，鼻翼微张，呼吸都粗重起来。
“向东，你不想说就别说了。”顾程程轻拍着他的背，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不，我要说。”陆向东转过身子，对着她，眼神倔强而脆弱，“大哥，大哥就是个大坏蛋，他就是个大骗子。是他，是他害的你摔倒的，是他故意让你摔倒的，我看到他使眼色了。”
“究竟怎么回事？”顾程程一阵心惊，这件事，怎么会牵扯到陆向南呢，如果是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两天这俩姐弟为何如此反常。
“平常伶牙俐齿的，今天就说不清楚了。我来说。”陆向西豁出去了，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说完。
原来，当天看到Sweet和喻嫣然吵架，他们俩个觉得又新鲜又刺激，就跑到台阶上面去看戏。陆向东是小孩子心理，他向来对喻嫣然不感冒，落凯旋又在他面前吹嘘他这个表姐有多漂亮温婉，他便贼兮兮地拿出手机录像，他要把这个录下来，等到周一上学时，活生生打落凯旋的脸。
只是后面发生的一幕，吓得陆向东手机都拿不稳，直接掉落到台阶下。
那是，小孩子多年信仰的崩塌！
如果陆向东对二哥是爱大于敬，那么对大哥的感情恰恰相反，敬大于爱，他是遗腹子，一出生不仅没有父亲也马上失去了母亲，在他的心中，是把陆向南当做父亲一般敬重的。
陆向南性格再如何阴郁，对这幼弟多少有几分怜惜。他没有陆向北那么忙，时间相对充裕，他会顺着陆向东的意，给他买变形金刚，甚至还给他配了台电脑，不厌其烦给他讲超人的故事，告诉他分辨善恶，要做一个大英雄，男子汉！
可是，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大哥在二嫂抬腿的刹那，精准无比的将手中摸的那支烟丢到二嫂脚下，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就是那支烟，二嫂才脚底打滑，向后倒去。站在下方的喻嫣然，收到陆向南的眼色，在看到二嫂倒下时，她也跟着往下倒。幸运的是，二嫂被Sweet稳住，而喻嫣然却滚落到台阶下。
陆向西一口气说完，看着愣神的顾程程，她拉过陆向东的手，愧疚地低下头，“二嫂，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该瞒着的，可是，我们俩也不希望大哥被——”
“放心，我能理解，二嫂不怪你们。只是，你们刚刚怎么跑得那么急？”
“我们不敢面对你和二哥，昨晚上就商量好，我带向东去我学校租的房子住两天。我们在出租车上听到广播，才知道，二嫂被别人黑成什么样子！全世界的人都在骂你，而只有我们俩个知道真相。我们很害怕，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找二哥，可是二哥又找不着，我们越来越着急，想着是我们害的你，如果不是我们存了私心，就不会这样了！”陆向西越说声音越低，逐渐哽咽起来。
“你们俩个孽障，还知道自己错了！”听到窗外响起声音，两姐弟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低着脑袋，都不敢瞧进来的人，声如蚊呐地喊了声“爷爷”。
顾程程也没想到，陆爷爷就在门外，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她赶紧起身去扶着老爷子，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神色威严的扫过两人，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你们俩个有出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不说！你们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有没有考虑过你二嫂的立场？”
“爷爷，他们还小，不懂事。我没关系的，反正，只要您不嫌弃我，别人怎么说都行，又不会掉块皮。”顾程程赶紧打圆场。
“你呀，傻丫头。你还年轻，哪里晓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你不要给他们开脱，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们！”
陆家姐弟已经吓得齐齐跪倒在地上。
“爷爷，你先听我说。这次，多亏向东贪玩，录了视频，不然，我就算有一千张一万张嘴，都没法说清。他们不仅没错，还有功劳了！”
“你呀！你们还不快多谢你二嫂！”陆老爷子哪里真的舍得责罚陆向东，只是不说几句硬话，怕顾程程多想，一听她这么说，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陆向西拉着弟弟起来，一个上午的来回折腾，两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蔫脑。
“把手机给你二嫂。你们俩个滚回楼上去！”陆老爷子蹙着浓眉，嘴里大声呵斥着。
姐弟俩如蒙大赦，陆向东从大书包里翻出手机，递给顾程程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爷爷，”顾程程拿着手机，为难的喊道。
“程程，你联系下向北，让他马上回来。这件事交给爷爷，你什么都不用管。”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吩咐道，“忠叔，你去把老大给我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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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向南此时正在约会。
“约会”这个词是相对顾筱筱来说的。
她此时就像一只欢快的鸟，娇俏得就像二月梢头新发的那抹嫩芽。
“向南哥哥，你快看，这就是那个游乐场。”顾筱筱指着不远处的摩天轮，“我小时候，最想我爸爸能带我来我玩了，可他从来都说没空，可是那小贱…，呵呵，可是那顾程程刚从国外回来，他马上带她来玩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陆向南一听到这里，眼里闪过兴味的光，“顾叔叔可能一直很忙，你要体谅他。”
“哼！能忙什么，我妈说他忙着去国外见那对母女。”顾筱筱满脸不屑和鄙夷，想着在心上人面前，马上又展颜一笑。
陆向南并未注意这些，他若有所思，试探着开口，“我一直听说，顾程程是私生女，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爸只有我妈一个原配，我妈也只生了我一个。”
“那顾程程的母亲是谁？”
“叫什么来着，姓落，落什么我忘了，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顾筱筱为自己不能解答向南哥哥的疑问懊恼不已，并不是她记不清，而是祁氏称呼那个女人，永远用的都是“贱人”这个代称。
“姓落么，”陆向南突然对着一旁满脸幸福的顾筱筱展颜一笑，“有时间的话，我倒是很想上门拜访下叔叔和阿姨。”
“啊！”顾筱筱被幸福砸晕了头，找不着东南西北，好半响才缓过来，她忸怩地觑了眼陆向南，声音又软又糯，“我妈倒是没问题，可是我爸出差了，这可怎么办？”
“那就不好打扰了。”陆向南一脸可惜，“顾叔叔这么忙吗？”
顾筱筱顺着他的话就往下接，“是很忙，这大半年经常往国外跑，尤其是这两个月，都没着家，说是国外有个什么大项目，我也不懂。”
“这样啊！什么时候回来，筱筱要记得告诉我哦。”
“嗯嗯，一定。向南哥哥，我记得了。”顾筱筱痴痴地望着陆向南，她今天鼓起勇气，拨通了陆向南的电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幸福来得太快，她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正在这时，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助理拿了电话小跑着过来。陆向南对着她歉意的点点头，走开几步，接过电话，面色冷峻的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他收起电话，走过来望着她，含笑说道，“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很遗憾，今天不能陪你去游乐场玩了。”
“没，没关系。我很高兴，真的。”顾筱筱羞红了脸，不敢抬眼看他。
“我也很高兴。”陆向北笑道。“再见。”
顾筱筱目送他走过马路，开门上车，车子汇入车流，她依然驻足凝望。
“大少，去哪儿？”司机看着后视镜问道。
“陆宅。”陆向南脸色沉郁如水，好像刚刚的款款柔情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