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欢心思沉重的出了楮宫，素槐已在外等候，见荀欢出来便迎了上来。
“女郎。”
荀欢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荀欢刚想离开，便听到顾澜笙的声音。
“小欢。”他唤她。
荀欢心中轻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顾澜笙。说是疏远，只是一想到他对荀欢的感情，便又不忍心下狠心。
“顾三郎。”荀欢朝他点头示意。
“你身体好些了吗？”顾澜笙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荀欢的疏远，不知道怎么同她开口，只好询问她的近况。
“多谢顾三郎关心，我如今已经痊愈了。”荀欢回答。
顾澜笙默了默，续道：“小欢，若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悦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请不要这样……”
“不要怎么样？”荀欢抬头看他，心里头有些难过。她想要这个少年好好活着，这般执拗的人，他对荀欢的真心真意他都能感受到。可是她不是荀欢，承不起他这份好。更何况，若是顾嫣说的是真的，荀欢和顾澜笙之间是难以有结果的。他注定要娶别的女子，不能为荀欢驻留。
若真书中那般，他对荀欢爱到那般执拗甚至不管不顾的一心求死，这可如何是好？
她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人死去？
“顾澜笙，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荀欢毫不留情的将这番伤人的话说出口。她和顾澜笙最好就这样戛然而止，不能再进一步了。这是对与顾澜笙来说，最好的结果。
“小欢，我……”顾澜笙吃惊的看着荀欢，不敢相信她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语。“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没有为什么，顾澜笙，以后离我远一些。”荀欢冷冷的结束了二人的对话，转身离开。
顾澜笙原本想要追上去，但想到自己出现在荀欢面前时她的不悦，只能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究竟，为什么？
荀欢在对顾澜笙说完那番话匆匆离去时，心底便不可抑制的涌出悲伤的情绪来。这些情绪很复杂，她不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情绪还是荀欢的。但是这些感情确实真真切切的。
她咬着唇，攥紧了袖子，却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对不起，顾澜笙，对不起。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荀欢很快的走着，素槐也在后面匆匆的跟上，所以未曾注意前头，直到荀欢撞上了眼前的人。
“阿欢？”清灵的女声响起，荀欢抬眼看了看，是谢漱，荀清站在她身边，愣了愣。
“怎么眼睛这般红？”谢漱发现了荀欢的异常，出声道。
荀欢揉了揉眼睛，笑着敷衍道：“路走的太快，风沙迷了眼睛。”
谢漱知道荀欢心里有事，并且不打算同她说，她也不是那般强人所难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也不打算追问。
“我同阿清要去泽宫那里问卜，你要不要一起来，清微派的高人也在，听说他们的卜算倒是极灵的。”谢漱道。
荀欢倒是不在意他们的卜算灵不灵，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迷信自然是要不得的。她关心的是那所谓的‘清微派的高人’。
“清微派的哪位高人？”荀欢问道，她急切想要知道萧湛的下落。
见荀欢起了心思，谢漱微微笑道：“具体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不过只知道是萧字辈的高人。”
萧字辈？那就是萧湛也有可能在了？原书中萧湛在祭天仪式前便结识了殊容，但是如今祭师人选的更换也许会引起了故事的改变，那么现在的萧湛，是否认识殊容呢？
荀欢揣着疑惑，随着谢漱荀清二人往泽宫走去。她不会阻挠殊容，也不会干扰大周历史的轨迹，她只想保护身边的人。这大概是她代替荀欢活下来的，最好的选择。
泽宫并不远，婢女打着灯笼，三个小姑娘穿着相同的衣服，从背面上看着好像姐妹一般。
已是辰时末，但因为祭天仪式的关系，整个祭坛，以及祭坛附近所有的建筑中的石灯都点燃着，亮堂得和白天一般。
泽宫门口有两个身着藏青色道袍的道士站着，谢漱一行人亮出了象征身份的玉牌，便直接通过了。
泽宫内却是与楮宫不同，室内空旷，只是四面墙壁前都点着一排蜡烛，灯火通明。
“怎么这个时辰来问卜？”
熟悉的声音。
荀欢看到一个浅灰色道袍的男子从帘幕后走了出了，是她先前见过的萧岚。
她不免有些失望。
谢漱倒是没有注意到荀欢的失望，只是见到萧岚她便微微行礼，道：“祭师。”
荀清也跟着唤了一声，最后是荀欢。
“白日里前来问卜的人太多，如今便借着太学生的便利前来求上一卦，却没想到此时在此的是祭师。”谢漱缓缓道。
萧岚捋了捋袖子，分明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年纪，却不显得一丝稚气，沉稳又缄默。
“萧湛师兄在解卦方面远胜于我，你们不如明日过来，让他来算。”萧岚道，话语中没什么感情，只是在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荀欢敏锐的捕捉到了萧岚话语中的信息：萧湛是在这里的，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萧岚成了祭师。
不过她自然不能开口询问，为什么是你做了祭师而非你师兄？她沉默着，随后看了看谢漱。
“不了，若是祭师先生能够为我们问卜，明日便不再用麻烦萧湛道君了。”谢漱这话说得直白，令荀欢愣了愣。
萧岚却是没有生气，面色平和，只是淡道：“其实解出的卦象也并非准确，易理精妙，并非一卦便能堪破。”
“请祭师问卜。”谢微道。
萧岚见谢微这般执着，便也不再说什么，这些小姑娘总是喜欢通过卦象来预知未知的东西。
与她不同。
“那你们便随我来。”萧岚道，掀过幕帘，来到了另外一个空旷的大厅。
四周皆是一条窄窄的水道，中间层层的阶梯上摆着一张方案，方案上似乎放着什么，只是距离有些远，荀欢看不清。
“往这边。”萧岚示意她们往右边走，一张长案摆在他眼前，上面只放了个签筒。
不过签筒中却并非竹签，而是红色的签字，看上去像是红色的玉签，但又似乎不是。
“丹朱签？”却是荀清开的口。
“什么丹朱签？”荀欢不明，故而问道。
“便是由丹朱做的签，只是丹朱如今已经绝迹。自三百年前便再无人见过了。”荀清道。
三百年前？那大概便是大周初开国的时候。不过荀欢来不是研究这个丹朱签的，所以这些都同她没有关系。
面对这般珍贵的签，萧岚却是没有动一下眉头，只道：“它既然被创造出来便是要供人使用的。”
谢漱微微点头应了声是，随后抽出一支签来。
也不知是不是荀欢的错觉，那支签在谢微手上似乎变得比先前更加鲜红了些。
萧岚接走谢漱手中的签，只瞥了一眼，便道：“凤栖梧桐，难觅云踪……你命格显赫，日后想来，尊荣至极。”
萧岚此话说得隐晦，分明是极好的命格，谢漱脸上却很快的没有了笑意。
“多谢祭师。”谢漱道，神色却不大好。
荀欢不知道谢漱是怎么想的，但也许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荀清走上前，也抽了一支。荀欢这次仔细的看了她手中的签子，那丹朱签果然被拿在手上时便变得鲜红了一些。荀欢虽然不信鬼神，但万物皆有灵气，这个丹朱签想来也是有灵气的。
萧岚又接过荀清的签子，看了一眼，便得出结论道：“蕙质兰心，浅淡顺遂。你命格普通，一生无忧。”
“多谢祭师。”荀清道，神色没有谢微那般变化的厉害。她本就是这个顺遂的人，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不好不坏。只是荀清虽然看起来事事无争，但命数一事她却是不信的。
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唯独情爱，不能强求。
接下来便只剩下了荀欢了，她看了看荀清谢漱二人，想着既然二人都抽了她便也跟着抽了吧。
随意的抽了一支，手中的那支丹朱签红的妖艳刺眼。荀欢未曾来得及看到上面的字，萧岚便将签子抽走。
他的眉头皱了皱，道：“三途业火，莫问因果。你这支签的寓意，我不能告诉你。”
荀欢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也不想因为这些签子影响了心情，便道：“祭师先生随意。”
萧岚将三支签子随手置到一旁，道：“命盘之事不可尽信，你们既已听到，便各自离去吧。”
荀欢跟着谢漱荀清行了礼，三个小姑子前后离开。萧岚仍然站在原地。大概那三个少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方才被她们拿在手中的丹朱签此刻正发着淡淡的红光，逐渐变成红色的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丹朱有意，天道无情，阿意你让我告知那个小姑娘我已经告知她了，从此之后，我大概没有什么能再为你做的了吧。”
化作光尘的丹朱签似乎还带着点点的暖意，萧岚伸出手，光点却顷刻飘散开来。
师父——
他仿佛听到了记忆中的少女，轻轻的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