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欢对那日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如果那一日的梦境便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的死因的话,那么荀欢只能知道,这一切也许和那个梦中出现的紫衣男子有关。他将这个身体的主人推入湖中,才导致了她的溺毙和自己的出现。
光靠自己的记忆来寻找这个人实在有些难度,更何况那人若是知道荀欢“死而复生”只怕会再次痛下杀手。
虽然她在这个世界死去或许能够使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但她没有办法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荀欢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几乎看不懂的书,打开了另外一本教人识字的书籍。虽然简体文字与这个时候的文字有共通之处,但也有许多不同,荀欢只能盲人摸象一般摸索着。
虽然她想声称失忆来掩盖自己并非荀欢这件事情,但荀欢却不知晓该如何开口。毕竟她不是这个这个荀欢,总是会有些突兀的,而作为与‘荀欢’朝夕相处的亲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荀欢不擅长为自己做很精细的打算,凡事走一步看一步。一边执意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一边是略漠然的生一上活态度,于身处这个时代的荀欢来说显然是有些矛盾了。
她抿了一口茶,随后将书合上。
放在黄花梨木上的铜质镂空香炉传来阵阵荀欢不知道名字的暗香。
脑海中忽然有什么极快的一闪而过,荀欢似乎抓住了什么。
敲门的咚咚声响起,思绪忽然被打断。她清了清嗓,试图令自己的语调看起来像个闺阁小姐。
“进来——”荀欢对着门口喊道。
她对历史并不了解,那些带着夸张色彩的历史剧荀欢也是偶尔涉及。不过幸而《滟色妖姬》这本书的作者对背景介绍的极为详细,荀欢初读,也看得颇为仔细,脑海中多少有些印象。
木门被打开,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的衣服极为朴素,头也恭敬谦卑的垂着,这令荀欢看不清她的模样。
不过荀欢却是明显感受到了她与怜君的不同,怜君虽然身为婢女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世家出身的气息,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同样令人觉得出身不凡,却擅长掩藏自己。
“你是……?”荀欢疑惑,怜君被谢夫人惩罚,她大概猜测到这是谢夫人新派来伺候她的婢女,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所以出声询问。
“婢名唤素槐,是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素槐的态度看上去十分恭敬,荀欢不由得又追问道:“我原来只有怜君一个婢女吗?”
荀欢此言一出便立觉不妥,刚想说些什么挽回,却见素槐连眉头都没眨,面无表情的道:“您原来一共有三个婢女,怜君是您的贴身婢女负责照顾您的起居,另外两个小婢被夫人唤去有事吩咐了。夫人吩咐我来侍候”
荀欢微微皱眉,眼前这位素槐,作完一个婢女是不是太过敬业了。她那般谦卑却不失自尊的姿态姑且不论,而自己方才那句破绽百出的话她却不予追究,甚至连怀疑都没有,这令荀欢很是不解。
不过荀欢只是迟疑了一会,便觉得这是件好事。
荀欢有早起的习惯,大周的衣服款式类似唐朝,只是稍微繁琐一些,但荀欢参考书上画的那些插图勉强自己穿戴上。
念此,荀欢不由感慨手中这本《大周通礼》之神奇,其中记载了大周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风俗、礼法诸制,堪称这个时代的《周礼》。并且在最开篇教人识文断字,令荀欢稍许熟悉了这个时代文字与简体字的不同。
加上荀欢对于《潋色妖姬》这本书的记忆,荀欢心中也算是有个底。
婢女在门口呆了一会儿,见荀欢没有回应,便又提及道:“小姐,顾家平城顾氏的郎君想要见您。”
“顾氏?”荀欢听到这两个字,便很快的反应过来。顾氏这二字,在《潋色妖姬》中被多次提及。
大周皇室与世家共治天下,宁氏没落,荀家避世,谢氏轻权,所以目前大周的政局基本由顾氏一手操持。
“平城顾氏的哪位郎君?”荀欢问道。《潋色妖姬》这本书中,平城顾氏可不止有一位郎君。若是荀欢没有记错,顾氏长子顾宸还同《潋色妖姬》的女主有些牵扯。
“顾氏三郎。”素槐恭敬的回答道。
荀欢稍微回忆了一下,书中大多数的笔墨都花在了描写顾氏滔天的权势和顾宸与殊容的纠葛之中。
这顾三是谁,倒让荀欢一时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要见荀欢,他是不是认识荀欢?
——荀欢。
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字浮上脑海,荀欢却立刻想了起来。
顾三,原名顾澜笙,字悦之。
荀欢能想起他的原因,与原本的这个荀欢不无关系。
原本故事中的荀欢死去之后,对荀家来说无疑是个噩耗。因为这段情节只是简单的几笔提过,若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甚至想不起荀欢这个仅仅出现几次的存在。
荀欢的死,似乎是与顾家有关,书中是这样提及的。
但是因为没有证据,似乎就不了了之了。但是,这也为荀家之后与顾家之间的矛盾埋下了伏笔。
而这个顾澜笙,在荀欢死去的第三个年头,也死在了水中。有人说是他是自杀的,有人说他是被谋杀的,也有人说他是喝酒失足而导致坠入湖中的。但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顾澜笙死去了,这是事实。
顾澜笙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唯唯诺诺,纵使身为嫡出却不受家族重视。故而他死去之后顾家只是萧条了一阵,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那么,他的死和荀欢有什么关系呢?同样的死法令荀欢不由得有些怀疑。并且《潋色妖姬》当中提过,他与荀欢是青梅竹马。
那么自己如今死而复生,对于三年之后的他,会有什么影响?
荀欢并不希望顾澜笙死。
那么如今,这个顾澜笙,她该不该见?
荀欢犯了难。其实她心中的答案倾向是不该的,她没有荀欢的记忆,只清楚小说的脉络。作为荀欢青梅竹马的顾澜笙会不会发现她与荀欢的不同。
素槐见荀欢沉默已久,又开口道:“小姐那日感了风寒,如今还没有好利索,不如就此推拖。”
原本素槐作为婢女不能干涉主子的决定,但是她看荀欢的确是犯了难,也的确是不愿意见的。
这不,就在素槐的话说完之后,荀欢便同她道:“恩,你说得很好,待会你便这样同顾家郎君说吧。”
素槐心中低笑,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应了句“是”。
待素槐走后,荀欢这才松了口气。小说中涉及的大多是与殊容有关的经历,荀家虽有被提及,但却也只是大致提及罢了,更何况是身为荀家女的荀欢。荀欢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这个荀欢平日里的交际圈有多广。多认识一个人、多见一个人,就代表她暴露的可能性便多了一分。
荀欢摇了摇头,又拿起手中的《大周通礼》看了起来。
许久,素槐踏着碎步回来了。
荀欢从书页中抬头看她,问道:“怎么样?”
“顾三郎说既然小姐不适,便不打扰,只是有句话,希望我能带给小姐。”
“什么话?”荀欢歪过脑袋,有些好奇。
“他说‘小欢,你身体好的时候一定要派人来通知我,我带你喜欢吃的糖蒸酥酪来看你,想吃别的也可以派人告诉我。’”素槐一本正经的复述顾三的话。
荀欢笑了笑,但神色却又极快的黯淡下来。
她又不是荀欢,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你还真的把自己当做这个荀欢了吗?
小欢啊……荀欢心中长叹,顾澜笙,你的小欢已经不见了,你知道之后,会不会很难过?
这个问题,荀欢只敢在心里低低的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