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要啊！”季尘远远的就听见了后院的对话，她疯了般的冲到玉尘子的脚边跪下，哽咽道，“师父你不要将大师兄逐出师门。”
玉尘子，“……”
“我和大师兄都是孤儿，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将大师兄逐出师门，他就没有家了啊！师父不要！”
唐澈抬头望着玉尘子的背影，同哀求的季尘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回房！”
“我不！”季尘倔强的摇头，往前爬了爬，爬到玉尘子的面前，仰着脸看着玉尘子，“师父，我交待，我交待……”
玉尘子，“……”
“我怀的这个孩子是……”
“小师妹不要说！”
“这个孩子，是个鬼胎。”季尘眼眸一垂，泪如雨下。
玉尘子震惊的望着季尘，“你说什么？”
季尘断断续续的重复，“孩子的父亲不是人，他是个鬼，孩子是鬼胎……”
玉尘子转而往前唐澈，“澈儿，是真的吗？”
想瞒，终究还是没能瞒得了，唐澈痛楚的合上了眼，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唐澈的确认，撕裂了季尘的心，她紧紧的咬着朱唇，不想让自己痛哭出声。
“为师出游的这几个月，到底出了什么事？”玉尘子心疼的拉起季尘，将她扶到石椅上坐了下来，语调也柔和了起来。
想瞒也瞒不住了，唐澈无奈交待，“此事说来话长，记得师父三个月前出游，让我和师妹前往山下给一户人家作法，可是未到山下，一阵山崩地裂之感便传来，徒儿来不及反应，小师妹就失去了踪迹。等再次找到小师妹，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是有人传话来说，小师妹在医院。”
“那这事，越儿他们都不知情？”
“嗯。”唐澈点头，“小师妹出事，我感觉到不对劲，便用道法追查她的踪迹，追查到了鬼城。可惜，一直被一股力道拦在结界之外，怎么也进不去，根本抽不出时间回道观。再说，我即便是告诉了师弟他们，他们微薄的道法也起不了作用，届时或许还会连累到他们。缠住师妹的恶鬼，法术精湛，根本不是普通的鬼怪。徒儿也是不愿意伤害师父，也不想害师妹吃苦，所以一直在钻研方法。”
“是啊，连你都对付不了的鬼怪，告诉他们几个学艺不精的，想来是真的没用的。”玉尘子听的连连点头。
眼前，他的这么多徒儿中，唐澈的修为最高，只怕是他另一些不成器的徒儿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尘儿，你呢？”玉尘子转而望着季尘，放柔了语调，“你告诉师父，这些日子你经历了什么事情？”
“我……”季尘嘴一张，无数痛断肝肠的往事也一一浮上脑海，她痛苦的抱着头，不敢再回忆下去，呼吸也开始紊乱。
玉尘子追问，“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恶鬼在缠着你？你放心，不管是什么鬼，胆敢缠着我徒儿，我决不轻饶！”
季尘惊恐的抬手望着玉尘子，脱口而出，“不要，不要，不要！”
“尘儿？”
“不要不要不要！”季尘突然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了玉尘子，像是看见恶鬼一样，撒腿就跑。
玉尘子急忙追她。
唐澈在身后拉住了玉尘子。玉尘子不明的回头看唐澈，唐澈对玉尘子摇了摇头，“师父，求你不要逼问小师妹了，那些日子在医院，她天天做噩梦，那些回忆对她来说，真的是太痛苦了，你不能再让她回忆那些事情了。”
玉尘子，“那你说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但是先让小师妹缓一缓，好不好？等她缓过来了，我们从长计议。”
“缓？怎么缓？再缓孩子就要出来了！”玉尘子拂袖，“澈儿，你是道门弟子，你可见过哪个道门弟子会怀上鬼胎甚至让那个鬼胎平安的在腹中生长？”
“可是，师妹她并不是自愿的啊！”
“就是不是自愿的，现在最要紧的，让你师妹说出是什么鬼，然后作法拿掉她的孩子！”玉尘子半分回旋余地都不留，“你先去照看你师妹，别让她做傻事，我去准备阵法，替她堕掉鬼胎。”
唐澈为难，“可是师父，强行堕鬼胎对师妹的身体……”
“顾不了这么多了。”玉尘子打断唐澈，“我先去准备法器，你稍后带着你师妹来找我，顺便帮一下为师作法。”
唐澈，“……”
“快去！”玉尘子见唐澈不动，厉声催促。
唐澈无奈也无法，只得转身而去。
……
堕胎堕胎堕胎……
偷偷躲在角落听着唐澈和玉尘子的对话，季尘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刚出了后院，唐澈便看见季尘双目无神的坐在地上，赶紧上前抚她，关切的问她，“师妹，你怎么了？”
季尘噙着泪水，害怕的抓住唐澈的手臂，“大师兄，师父说要堕掉他，是不是？”
唐澈没有隐瞒，对着季尘点头，劝慰道，“其实，堕掉孩子也好，那样就不用……”
“我不要！”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心里对乔郎百般责怨的季尘，在听到要堕胎的时候狠狠的推了一下唐澈，一步步的往后退却，伤痛欲绝的摇着头。
唐澈疼惜的朝季尘靠近，想重新扶住季尘。岂料季尘再一次的甩开他的手，无力的嗫嚅，“不要堕掉孩子……”
“你……”唐澈痛心的问，“为什么不要？他让你那么痛！”
“但是这是我和他最后的联系了！”季尘冲着唐澈咆哮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那边经历了什么，我是怎么回来人间的！”
“是，我是不知道，但是……”
“你永远都不知道，为了救我回来，我怕是已经害的萧亭永不超生了！”季尘抽泣道，“所以，我要留着这个孩子，他一定会过来找我的，我要问问他，到底拿萧亭怎么样了！”
萧亭……
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唐澈的脸色僵住了。
“他可以恨我折磨我，但是他不能动萧亭，不能……”季尘凄凄哀哀的笑，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痛哭流涕，“我要见他，他要是杀了萧亭，我要他后悔，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萧亭……”唐澈神色复杂的蹲在了季尘的身边，手轻轻的拍着季尘的后背，轻声道，“萧亭他一定会没事的。”
“你……你知道？”季尘错愕的抬头望着唐澈。
唐澈苦笑，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么在乎他，他肯定会没事的。”
“大师兄，你不知道那个人有多狠，所有背叛他的人，下场都是魂飞魄散。如果不魂飞魄散，也至少也的进入十八层炼狱受苦。”面对唐澈的安慰，季尘眼泪掉的更凶了，脑海里全是乔郎发狂时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的人。
“大师兄，我不要堕掉孩子，你帮我求求师父，行不行？”季尘哀求道，“这是我和他最后的联系了，也是最后救萧亭的筹码了。若是这个孩子没有了，萧亭怎么办？大师兄，我知道你道法精湛，你可以把活人送到冥界的。你把我送下去，我要拿孩子和他交换萧亭，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
“不行！”唐澈在犹豫，玉尘子断然否决的声音，无情的打断了季尘的妄想。
季尘绝望的看着玉尘子。
玉尘子不留回旋余地的替季尘下决定，“这个胎，你必须得堕。至于你说的萧亭，我若猜的不错，应当也不是活人。”
“师父……”
“既然不是活人，那他的生死，跟你没有关系。”玉尘子对着唐澈道，“澈儿，我的阵法布好了，你把你师妹带进来。”
季尘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不！我不堕！”
“师妹！”
“你！”
玉尘子和唐澈都没想到季尘会以死相要挟，纷纷的皱起了眉。季尘跪在地上，对着玉尘子磕了三个响头，眼中泪光闪烁，“请原谅徒儿不孝，这一次，徒儿不能听从师父的话。”
“你……！”玉尘子被季尘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尘止住了泪，决然道，“若是师父怕徒儿怀鬼胎有辱门楣，那就请将徒儿逐出师门，徒儿宁死，也不会堕掉这个孩子。”
一天之内，最心疼的两个徒儿要他将他们逐出师门，急火攻心的玉尘子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心力交瘁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是徒儿不对，徒儿对不起祖师爷，更对不起师父。但是，徒儿除非死，否则决不堕掉这个孩子。而且，徒儿早已和那人结了冥婚，也不配做道家的弟子了。”季尘心一横，口无遮拦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玉尘子按住生疼的心口，颤抖的指着季尘，“逆徒，你不会告诉为师，你爱上了那个鬼祟，才宁死不肯堕掉他的孩子？”
听着玉尘的话，似有一根针扎进了季尘的心房。她不避不闪的望着玉尘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承认道，“是，徒儿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徒儿也爱他。当然，徒儿也怨他。这个孩子，不但是徒儿和他最后的牵连，还是徒儿救一个极其重要人的性命的筹码。若是失去了这个孩子，我没有一点点的筹码跟他谈判。”
季尘说了很多，玉尘子只听进去了她口中的那句‘徒儿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徒儿也爱他’的话。玉尘子痛心疾首的问道，“你可知道，人鬼殊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