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到底是第几天了……
穆苒躺在蓬松的枯草上,双目空洞的望着那个人,唯剩下了顺从和接受。
从那一日开始,他就不曾离开过这间破庙,也不让她离开。每日吃着她包袱中的干粮,或猎几只不慎飞进寺庙的雀儿果脯。
死吧死吧,就这样算了,她不挣扎不反抗了,反正被他强占的那一刻起,她就生不如死了。
只是,死法她曾经想过很多种,有自然老死,有和乔郎相守白头携老,然后看着夕阳依偎着死去,却从未想过会被这般昔年除爹爹之外最疼她的师父凌辱而死。
在师媛指引,骑着马终于赶到了破庙外的乔郎,远远的收住了缰绳,清晰的听见了破庙中那情爱之声。他的眼睛赫然睁大,难以置信的望着灯火昏暗的破庙深处。
乔郎的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背上跌下,长枪从手中脱落。
破庙中,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更肯定了乔郎的猜测,他的呼吸乱了,那裂心的背叛感,一浪又一浪的袭击着他的脑海。
“这……这不是苒妹妹的声音吗?”紧随其后的师媛,一把扶住了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乔郎,同样难以置信的问。
“不可能的,一定是错了,一定错了……”乔郎虚晃着身体,从马背而下,一步一步的朝着破庙走去。
那沉重的脚步声,惊了破庙中的穆苒,她双手抓住甄韦的胳臂,不停的摇着头,想制止他的动作,“外面好像有人……”
“宝贝穆苒,哪有人啊?是你太兴奋了,错觉了。”
“不……不……”听着庙中的对话声,乔郎的心被撕裂成渣,他仍然不死心的靠近,想亲眼看一眼,到底是不是她的脸。
突然,静谧的荒郊野外,无数点点萤火突起,乱了心智的人才发现周遭所处的异样,他站在原地,环视着四周,眼睛一片惊愕。
他的四周,以破庙为圆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幽暗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格外的诡异。他们不给乔郎半点回神的余地,满弓齐发,漫天狂怒的箭雨如飞,齐齐的朝着乔郎的身上射去。他的心神早已在听见穆苒叫声的时候丢了,兵器掉落在远处。他脑海空荡的像是暴风雨中的孤舟,没能反应过来,便被一根飞来利箭射中的后背。
庙中,她哭哑了声音,“外面真的有声音,你让我去看看,我就看一眼……”
身上的痛来不及蔓延,短暂安静的破庙,又传来了她的声音,冰凉了血液。他像是落进了寒冰窖中,听着她的欢愉声时,无数的箭左一根右一根的射进了他的心、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腹……
“呃……苒……苒苒……为……为什么……”撕裂的痛苦和背叛的感觉,同一时的在他的心房搅动,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口鼻、他全身被箭穿透的地方‘滋’出了体外,犹如一处处细小的喷泉。再想抵挡箭雨的他,又怎能动得上分毫?
那涣散心智的疼在蔓延,弓箭手换了一波又一波,箭雨依旧如飞,不留一丝丝情意的贯穿了乔郎的身体。
短短片刻,他的身上,数不清的被射了多少箭。身前身后的箭,比刺猬的刺还要密密麻麻。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穆苒,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他明明说过很快的就会娶她的,她也说只愿跟他一人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啊?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是没有机会再问了,他听着穆苒的声,在散了神智的痛楚中,缓缓的合上了眼睛,断了气息。
终于,甄韦折磨完了穆苒,将她推出了怀中。穆苒抓着破损的襦裙披在了身上,踉踉跄跄的往外冲。可是仅走几步,她的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她咬破了朱唇,双手抓着稻草,慢慢的朝着庙外爬去。终于爬到了庙口,她看见了漫天的箭无情的冲着早已成刺猬的他身上射去。
“不要啊!停手啊!”望着庙外的一切,穆苒疯颠的喊,“我已经满足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啊!”
“哈哈哈哈……”甄韦压根不答,仰天狂笑。
“乔郎……乔郎……”穆苒再度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不管不顾外面的箭雨,冲着乔郎跑去。
箭在穆苒跑出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了,天地静的诡异。
“不要啊,乔郎你不要死啊!”她冲到乔郎的面前,双手颤抖的捧着乔郎的脸,擦着他脸上的血。
他的眼睛张的极大,死不瞑目的望着穆苒。在穆苒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原本宁死不到的人,直直的朝着地上倒去,眼睛合到了一起。
“啊……!”穆苒双手接着乔郎的身体,想将他揽入怀中,可是他身体无处不被插着箭,她连抱他都无从下手。她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死心的一根根的拽乔郎身上的箭,哽咽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不会,我给你拔箭,我给你疗伤,我给你敷金创药,等一会你就不痛了……”
“他死了。”衣衫整齐的甄韦,得意的笑着,站在穆苒的身后提醒她,“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他生或死……”
“啊!”身后那个人的声音伴着噩梦的一切,碾碎了穆苒的心。那无尽的恨和疼无处发泄,穆苒手抓住乔郎身上的箭,仰头一声嘶喊,悲尽了苍穹天地。忽然,天空中传来了‘轰隆’的巨响,一道火光天际落在穆苒的眉心,再由穆苒的眉心贯飞出,生生的贯穿了甄韦的胸膛。
怎么也没想到的甄韦,低头朝着自己的胸口望去,眼中一片错愕。眼看着他的灵体要被烈火焚散,他急忙转动身形,黑光闪过,他狼狈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乔郎,你忍忍,很快就不疼了,我帮你把箭拔下来……”火光从穆苒的眉心淡却,她机械的拔着乔郎身上的箭,一根根的放在身侧。一边拔,她一边按着他的血口子,双目闪发着期待的光亮说,“我帮你按住了,不会流血的,我给你敷世上最好的药,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她就这样跪在他的尸体边,一边说着一边拔着,夜幕渐渐深沉,子夜的月色弥漫。从头到脚的箭,终于被她拔干净了,她痴痴的笑了,拉着他逐渐僵硬的身影横放在了怀中,而后在自己衣服里乱找。
找了片刻,明明是空着的手,却好似拿了一个金创药的药瓶,她拧开‘瓶盖’,将‘药’均匀的抖落在他的伤口上。等敷完了‘药’,她将他搂紧怀中,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脸,像哄小孩一样的哄着他,“乔郎乖乖,敷了药了,不疼了,一会就没事了,等一会你就能醒过来看着我了。”
她侧着脸,亲着他血迹逐渐干锢的脸,握着他僵硬的手,喃喃问,“乔郎,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
“……”
“没关系,我帮你暖,你看我的心口多缓和啊,我帮你暖,只要一小会,你的手也就暖和了,心也暖和了。”根本不愿相信他早已没了呼吸,她痴傻了一般的,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心口温着、暖着。
“妖女!把我的祯儿还给我!”不知缘何,乔士人为何会来,他满腔愤怒的望着抱着乔郎尸体的穆苒,愤恨道。
穆苒抬头,愣愣的望着乔士人,一脸茫然的问,“你是谁啊?”
“妖女,你还装!是你害死我的祯儿!这笔账我待日后再和你算!”乔士人老泪纵横的跺脚,对着身后的士兵道,“把我的祯儿带回家!”
“不要,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乔郎,不要不要!”疯了一般的穆苒,不顾一切的护着乔郎的身体,和那群士兵抢夺他。她泪流满面的咆哮着,“你们放开他,他刚敷完药,你们会弄疼他的,放开他啊!”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喊也是没用,无数眼带憎恨的士兵完全将穆苒当成了害死他们将军的人,几下便将乔郎的尸体抢了过去。
穆苒踉踉跄跄的追着他们,可是她痛的眼前一黑,趴在了地上朝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伸出了手,哀求道,“不要,不要带走我的乔郎,你们会弄疼他的……”
“……”
“把我的乔郎还给我啊……还给我……”他们走远了,不见了,她还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伏在地上,哭断了肝肠。
远去的人啊,能不能,把她的命还给她,她的命还没有死啊,他等药敷完了,就会醒的,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