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郎勾唇笑,起身一步步的靠近萧亭,在他的身侧停下。他瞥眼望着萧亭的侧脸,嘲讽道,“这就是你和她口中的早已忘记?”
赤裸裸的一切摆放在眼前,萧亭无言以对。
“可笑啊,我还真的想要原谅她。”乔郎仰头望着天花板,那深切的嘲弄不是对着萧亭也不是对着季尘,而是对着他自己。
他缓缓的合上了眼睛,无限的疼痛尽显于脸,“我怎么……怎么那么快就忘记痛了?我怎么那么快……那么快就对她心软了?”
“乔兄,也许……”
“你还替她说话?”乔郎失望的望着萧亭,亦像看陌生人一样的望着他,“你说,你我二人,在世间找这个阵法,到底找了多久了?”
萧亭,“……”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还是一千年两千年?”乔郎顿了顿,痛心道,“我们从相识的时候,就在找这个法阵。因为这个法阵中,困着我的肉体,束缚着我的往生,它困的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轮回!也是这个法阵,使我堕落了炼狱道。若不是我命好,从炼狱道爬了出来,于冥界立下了不世之功,你说我现在会在哪里?”
“乔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良久了啊!”萧亭的神色不停的变,望着乔郎的眼中,也全是心疼。
“过不去!”乔郎冷冷的拂袖,决然道。
萧亭一阵哑口无言。
乔郎道,“你、钟馗、孟婆、钟离远、冥界十殿阎罗、鬼伯,甚至就连五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可以去轮回历劫,只是在于你们愿不愿意去,你们想不想去。可是,只有我,只有我一人,永生永世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冥界,只能永永远远的守着修罗道!也只有我,早已被轮回遗忘,被往生遗忘,早已被所有的一切遗忘!”
“乔兄……”
“你是因修炼鬼仙之道而常驻冥界,你愿意待在冥界那是你的事情。当然你也喜欢留恋人间,喜欢却又不愿意轮回。可是,你可知道,就是你们这群人百般嫌弃的轮回之劫,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奢望!我只能远远看着,永远也碰触不到,永远也遗忘不了!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个法阵,只是因为她!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闷在修罗殿,你以为我不喜欢红尘俗世的万千繁华?可是我光是我喜欢,有用吗?”乔郎一把抓起一幅画,愤怒扭曲的脸,全是从时光深处而来的疼痛。
他深呼吸,“两千年了,也只有我,想忘记,忘记不了,只能反反复复的回忆着。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两千年的时光,只能回忆一段痛入骨髓的往事那种滋味!那种滋味,比当初乱箭穿心、剥皮毁容、堕落炼狱还要痛苦百倍千倍!你希望我对她心软,可是谁又能对我心软一下,让我遗忘一分一秒甚至一刻都行!”
萧亭怔怔的望着乔郎,痛的闭上了眼睛,不知如何该劝慰于他。
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法阵的事情。
若是他知道,也许就不会如此来质问他了。
萧亭不说话了,乔郎也静了下来,唯剩了他的心口在起起伏伏,连呼吸都带着化不开的疼痛。
“乔兄,对不起……”沉默了很久,萧亭的头一低,低声道歉,“我不该的……”
两千年来,他知道,他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乔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瞥向萧亭,“呵,对不起?”
萧亭认真的望着乔郎,坚定道,“我会继续追查那个法阵,我一定要搞清楚那个法阵的方位,让你早日解脱出来,你若解脱不了,我也不会去轮回历劫。”
乔郎漠然的转身,望着窗外的阑珊灯火,久久不曾言语。
“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当局者迷,我总觉得,她跟那个法阵关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乔郎冷冷的打断萧亭,“够了,我不想听。“
萧亭“乔兄……”
乔郎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关于她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你现在为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化作我对她无尽的恨意,恨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萧亭无奈的望着乔郎决绝的样子,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间交杂。良久,他亦痛苦的合上了眼睛,点头,“好,我不说。”
乔郎,“……”
萧亭看着乔郎的背影,一步步的往后退却,“但是,两两折磨,必然是两败俱伤。她是我的小师妹,你是我的兄弟,我但愿,你们都能善终。”言罢,他的身影虚晃,人已消失在了房中。
“善终?呵呵……”听着萧亭临走时的言语,乔郎勾唇讥笑,浓烈的杀意在眼中升腾。
他永无轮回的这一世,哪里还有善终之日?
……
再回到房中,季尘还在睡着。萧亭身形一闪,又变回了唐澈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了季尘放在枕边的画卷上。
他摊开画卷看着,低沉的叹息声,萦绕在心房良久挥散不去。季尘幽幽的睁开眼睛,望着唐澈,“大师兄,你刚才去哪里了?”
“刚才觉得屋子里闷的慌,出去透透气了。”从季尘的言语里,他就知道季尘中间醒来找过他,他温声的编了一个谎言。
季尘顺着唐澈的视线,落在她画的法阵上。唐澈试探的问,“师妹,这个……”
“我无意中发现的。”季尘没有隐瞒唐澈,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讲给了他听,“乔郎突然失踪了,我想去冥界找他,无意中进了一个叫骷髅山的地方,在一个石室里发现了这个法阵,我觉得这个法阵很不寻常,跟我和乔郎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就记下了它。”
“这样啊……”唐澈若有所思的敛眉。季尘狐疑的问他,“怎么了,大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照你的说法,这个阵法可能对你很有用?”唐澈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也许这个阵法我能破,不过我得看到阵法的方位和具体的布阵之法,你画的这张太过潦草,很多细节参悟不透。”
唐澈一言,季尘瞬间激动了起来,她开心的拉着唐澈的手,“真的可以吗大师兄?”
“嗯,你告诉我阵法在哪里,我去试试看。”唐澈点头。片刻的兴奋过后,季尘耷拉下了脑袋,黯然道,“其实我就意外失足去过一次,后来再想找骷髅山,就再也找不到了。”
“别急,慢慢找,总会找到。”唐澈安抚季尘。“等你休息好了,大师兄陪你去找。”
季尘依赖的点点头,“大师兄比我厉害多了,有大师兄在,一定可以的。”
“你啊~”崇拜又依赖的眼神,毫无预料的刺痛了唐澈的心,他掩饰的微笑,习惯性的揉揉她的头发。
唐澈笑,季尘也笑了。
唐澈道,“好了,天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孕妇要好好休息。”
季尘急忙问,“那你呢?”
“知道你害怕,大师兄哪里也不去,大师兄去沙发上睡着,守着你。”唐澈疼爱道,“你快点闭上眼睛,等你休息好了,大师兄陪你去找。”
“好。”在唐澈的哄声之下,季尘又一次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唐澈望着季尘的脸,在心间默默的叹息一声,转身将双人床上多余的那床被子抱到了沙发,自己躺在了沙发上,手枕着胳膊,直视着天花板,似在深思着什么。
季尘合起的眼慢慢的睁开,侧目望着唐澈,轻盈的笑容挂在嘴角。唐澈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季尘在看他,不明的问,“不是说好睡觉的吗?好端端的盯着我看干什么?”
“大师兄,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有你在真好。”季尘凝望着唐澈,发自肺腑的说。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情,就要一看见唐澈的影子,她就不害怕了。
“呵……”唐澈笑了,仰望着天花板的眼,藏着太多太多的心思。他低声道,“傻丫头,睡吧。”
“嗯。”季尘笑着点头,安心的闭上眼睛,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唐澈在,所以这一夜,她睡的安稳无比。
……
唐澈陪了季尘好几日,用尽心力的帮季尘调理身体。几日过后,季尘憔悴的脸色也红润了很多,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
白天不忙的时候,唐澈会陪着她到处的走走,会带她从来都没去过的游乐场玩耍,也是有唐澈的陪伴,季尘的心情好了许多,时不时的有笑意在眉梢飞扬。
只是,即便她笑的再开心,只要不经意的朝着酆都古城片场的方向望去,笑容便会凝固在嘴角,最后看着那块‘闲人免进’的牌子黯然的转头垂眸,又开始闷闷不乐。
唐澈知道,她是在想乔祾祯。
可是,他的身份使然,很多事情,即便他看着再心痛,也不能提不能说。
又是一天的游玩结束,傍晚的时候,唐澈去饭店请人煲了一锅汤提回了酒店,然后细心的帮季尘盛到了碗中。
季尘玩笑的说,唐澈来了,她自己感觉就像个残废一样,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唐澈没好气的回她,要不是他来了,她只怕会在孕期长期营养不良。
季尘也不予他争辩,心里暖呼呼的。
唐澈坐在季尘的对面陪她吃饭,可是他不过刚端起了碗,他的手机短信响了。季尘好奇的望着唐澈,看信息的唐澈眉心蹙了一下,放下碗筷对季尘道,“你在这待着,我出去有个事情,天晚了,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出门了。”
“什么事情呀?”季尘不明。
“一会回来再和你说。”唐澈不答,从柜子上拿过了他的斩风剑,快速的离开了客房。
季尘爬在窗口,望着身形匆匆的离开的背影,一阵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什么事情这么急?
而且,他走的时候,带了自己的斩风剑。
难道这里又有恶灵了。
想着,季尘的心急也开始焦急。可是她怀着孕,也帮不了唐澈什么。就算不怀孕,她的道法也及不上唐澈的一半,去了不拖累唐澈已经算好的了。
心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的季尘,随意的扒拉两口饭之后,就这么临窗而站,期待着唐澈能够早日回来。
时间弹指飞逝,手表上的时间已从晚间六点道了晚间十一点,唐澈还没有回来。因太过担忧的季尘,坐立不安的在房中踱步。
忽地,窗外有一缕白光闪过,她急忙调头望着。那夜幕之下,一只白狐快速的在街道穿过,消失的踪迹。
这只白狐,不是骷髅山法阵中的棺中魅吗!
他飞身而过的气息、身形、致使季尘一眼便认出了那只白狐,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功力不功力,怀孕不怀孕的,从柜子上一把抓过了九骨鞭,追着白狐奔走的方向而去。
也许跟着这只白狐,她就能找到骷髅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