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外面乌蒙蒙的一片,天际星光任然依稀,穆苒在乔郎的怀里醒来,枕着他的胳膊,望着他的脸庞。
她望了很久很久他也没有醒来,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浅浅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便是这一吻,他睁开了眼睛,对视着她的目光笑了。他揉着她的脸颊,浅声问,“现在几时了?”
穆苒凝视着他的脸,“寅时。”
“哈,那快上朝了,我得起床上朝了。”乔郎揉揉生疼的太阳穴,从床上起身。往日到了卯时就得上朝,这是历朝历代的祖制,朝中官员无视不得不去早朝。
怎料,穆苒也从床上起身,从身后一把搂住了乔郎的腰,浓烈的笑意在嘴角隐现。乔郎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好苒苒莫闹,这里离皇城很远,再闹上朝要迟到了。”
穆苒眨巴着眼睛问,“你又没带朝服,这样去上朝啊?”
“以往时常在这小屋中逗留,屋里备有朝服。”乔郎转身捧着穆苒的脸,在她的额间吻了吻,柔声道,“别闹。”
穆苒松开了乔郎,望着他从角落的箱子里取出他的朝服。她披了件衣服,上前帮他理着朝服,玩笑道,“其实,我还蛮想知道,能让男人不早朝是什么感觉的。”
他回头捏捏她的鼻尖,啐道,“红颜祸水。”
她反驳,“你才是祸水呢,明明是你先勾的我,要说祸水也是你。”
“是么?”他笑着反问,很快的朝服便在她的帮助下,穿的整整齐齐。他提醒道,“你也快点收拾一下,我先送你回家,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嗯。”穆苒转身回床边,将她的襦裙也一件件的往身上穿。然而等她找腰带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腰带。乔郎问,“怎么了?”
“我的腰带不见了。”穆苒焦急的扒着床,屋前屋后的找。乔郎笑了,拿着他的常服腰带,往她的腰间一圈,三下两下便帮她系好了腰带。他满意的望着她的样子,“花色还挺相衬。”
昨日,穆苒穿的裙子是浅蓝锈白色暗花的襦裙。他穿的是宝蓝色的曲裾深衣。此番将他的腰带系于她的身上,真的一点都不显突兀。
望了眼腰间他的腰带,穆苒脸上的笑容更深。
她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啊!
他啐道,“别傻笑,梳妆。”
“嗯。”她点头,随意的将自己的头发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等她梳妆头之后,他已牵着马在外等候了。
……
如他所言,他进了城将她放在家门口,而后驾着马朝着皇宫飞快的赶去。
算算时辰,应该不会耽搁上朝。
她恋恋不舍的目送着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舍得收回目光,转而朝家中走去。
她刚跨进了家门,便敏锐的发现了家里似乎哪里不对劲。隐隐的,她听见了穆醇房中传来的很不正常的动静。她心里一慌,急忙朝着穆醇的房间飞奔而去,一把推开了房门,惊呼道,“爹爹!”
此刻的穆醇,朝服穿了一半,散散乱乱的挂在身上。他坐在椅子上,拿着方巾捂住嘴巴,不停的咳嗽着,剧烈的咳嗽咳的脸色通红。穆苒慌乱的坐在穆醇的身边,拿手不停的怕着穆醇的后背,焦急的问,“爹爹你怎么了?”
“爹爹没事。”穆醇微微的推开穆苒,努力的放平语调问,“丫头,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穆苒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穆醇的视线从穆苒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腰间,目光落在了她的腰带上。
穆苒欲行解释,“爹爹,我……”
“不必解释了,帮爹爹更衣,爹爹要去上朝。”穆醇摆手打断了穆苒,摇摇晃晃的起身,病体深重的样子怎么也掩饰不住。穆苒急的眼泪都快哭出来了,拉着穆醇的手臂劝他,“爹爹你生病了,我让人替你去皇宫告假好不好?”
穆醇疼爱的揉了揉穆苒的头,虚弱的笑,“不必,帮爹更衣,爹要上朝!”
“嗯。”穆苒噙着眼泪,娴熟的帮穆醇更衣。记得几年前,她还喜欢帮他摆弄朝服,贴心宝贝似的帮他整理衣服。
后来渐渐长大了,她跟爹爹好像没小时候那么的亲近,也很久不会在清晨暖心的帮他看看朝服哪里没整理好。
穆苒站在穆醇的身后帮他拍平衣服,泪花在眼中滚烫。她忍住泪水,扶住穆醇的手,“爹爹,慢点,我送你上……”
边走边说,穆醇的一只脚刚抬出门槛,突然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了满襟。穆苒惊恐的睁大眼睛,吃力的扶住穆醇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穆醇身子太重,穆苒扶不住。她的脚步一个踉跄,抱着穆醇的身子跪到在了门前,撕心裂肺的喊着,“爹!爹!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叫大夫啊!”
府中的侍女护卫,在听到穆苒喊声的同时,全都惊慌失措的跑来。有人跑去找大夫,有人将穆醇抬到了床上。
穆苒紧步坐在穆醇的床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呼唤着,“爹,你不要出事,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此刻的她,好害怕!
……
未央宫宣室。
文武百官齐站,朝中大事纷纷议论不休。乔郎立于武官站位,朝着身侧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今日,侍御史为何不到?”果真,同他一样发现了有重臣不到的哀帝,不明的问。
然而,朝堂静静,根本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是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吧。”乔士人在收到儿子的目光,上前给穆醇解了下围。
一般朝中重臣,无事不得迟到。特别是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之职的侍御史,怎可平白无故不来上朝?
他若不来,朝中很多重要事件,可能要在他的手上压住,不能及时上报。
“罢了。”哀帝也并未深究,环视了群臣一眼,如往常一般的询问可无本奏。他这一问,朝堂又是一片雅雀无声,文武百官都在互相朝彼此使眼色。
“禀皇上。”终于,有一人站出人群,对着哀帝行了一礼。
哀帝,“奏!”
大臣道,“近日来,臣等听闻有一人名唤董圣卿,终日侍候陛下左右,此人并无才德,却备受皇上喜爱。短短时日,由太子舍人升任黄门郎,又从黄门郎升任驸马都尉侍中。更是短短月余,皇上对他的赏赐已超一万万钱。不知皇上可有其事?”
听着弹劾大臣的言语,哀帝的脸色变了。不仅仅哀帝的脸色变了,就连乔郎的脸色也变了,抬眸朝着哀帝望去。
“是又如何?”哀帝反问。
“那臣请问,昔日大司马、大司空主张限奴、限田,皇上不顾那些劳苦功高的旧臣同意此事,那现下又为何独独偏爱他一人?臣想请问皇上,这董圣卿何德何能,能够致使皇上反限奴、限田令而行?以何能够让他在短短月余,就坐拥一万万钱?”
“是啊,是啊,这董圣卿,到底以何能力,能够得到皇上如此赏赐?为何赏赐比我安国定邦的将士还要丰厚?”
他一言,无数大臣纷纷符合,咄咄对着哀帝逼问。
岂料,哀帝面目冷冷的望着朝下重臣,“限田限奴令,提出时日,朕只言在商讨范围,不曾通过。”
师丹和何武也向彼此望了一眼,脸面全然挂不住了。
哀帝,“至于董圣卿功在何处,朕心中知晓,难道朕之事,要处处跟尔等言明不成?朕即给了他这些赏赐,他便担得起这般赏赐,由不得而等置喙!”
“可是皇上……”
“若是事关董圣卿之事,那众卿就不必再说了。”群臣还有话说,哀帝却强硬的打断了他们。
群臣纷纷朝着彼此望去,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若是众卿无其它事情要奏,那么就此退朝!”哀帝不悦之意明显至极,打断了朝堂上的议论之声。
这是哀帝登基后,第一次与群臣争执,并这般强硬的不让说。一时间众臣齐齐哑口。直到宫人宣布了退朝后,群臣才无奈的摇着头,离开了宣室。
关于董圣卿的闲言碎语,他们早就听闻,赏赐之事也许不是更过分的事情,过分的是,曾听宫中议论,哀帝终日召唤董圣卿日夜伺候,很多宫人时常看见董圣卿依偎在哀帝的怀中,形同狐媚。
乔郎同百官一起往外走,却有宫人紧步追来,压低了声音道,“左将军,皇上甘泉宫有请。”
……
甘泉宫
跟随着宫人,绕过一处处长廊,乔郎进了刘欣的寝宫甘泉宫。刘欣早已在等待乔郎,赶紧屏退了众人,示意他不必多加行礼,于自己对面坐下。
乔郎微微颔首,在宫人摆好的茵席上坐下,朝着刘欣望去,等待着他的下文。有一名长相俊秀,身姿娇媚的男子,端着酒水过来,斟了两杯酒,先一杯给刘欣,后一杯给乔郎。举手投足间,还时不时的朝着刘欣望去。
早在很多年前,乔郎早就知道刘欣就这方面的爱好,也见怪不怪了。
刘欣揉了揉他的手,温声道,“你先下去吧,朕跟祯弟有话说。”
“喏。”他应声,临走前还不忘深深的看了眼刘欣。
待他走过,乔郎面无表情道,“董圣卿。”
“哈,知我者,莫过祯弟也~”听着乔郎的话,刘欣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笑容。乔郎神色淡淡道,“两年前,还不是他。”
“以后都是他了。”刘欣回。
乔郎,“……”
“祯弟,你知道吗,当我看见他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恨不得将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黄金、财宝、封地、江山,只要是他喜欢的,朕都可以拱手给他。”此刻的刘欣一点都没看出乔郎脸色的僵硬,从瞳孔深处都是对董圣卿的喜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