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权岸愉快地玩耍到晚上八点半,我估计他差不多也饿了,就给他用电磁炉煮了两盘水饺,韭菜虾仁儿馅儿的,然后倒了点醋和香油。
权岸大约第一次吃得这么简单,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用筷子夹了一个,在醋碟子里蘸了下给他做示范。
“饺子蘸醋,很不错哟。”
权岸好像还不怎么会用筷子,夹了半天也没夹起来,直接用筷子扎进了一个饺子的肚子里,挑了起来。
学着我的样子蘸了下醋,一口就撸进了嘴里。
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地囔囔着,“好次好次,妈妈的味道。”
看着小东西古灵精怪的样子,我心里好满足。
这是我儿子,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
“妈妈你也吃啊,别光看我。”
我笑着对他点点头,“嗯,妈妈也吃。”
我这第二个饺子还没夹起来,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这么晚了谁来?房东?
还不到交房租的时候好吗。
我狐疑地放下筷子去开门,门刚被打开一条缝儿,就看到了权奕衡呲着牙在门外对我笑呢,红口白牙的,怪吓人的。
我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关门。
权奕衡一把就把门卡住了,“那个,我就是过来看看儿子。”
“不是说让你明天过来接他的吗?”
“这小子不穿超人睡衣睡不着的。”权奕衡说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提袋在我面前晃了晃,“不然,晚上会闹你的。”
我将信将疑地松手了,权奕衡就跟一条泥鳅似的,跐溜就溜进来了。
“爸爸!”权岸坐在桌前甜甜地叫了一声。
这稚嫩地童声,也同时让我定了定神儿,在儿子面前我应该保持风度的。
“你不是去跟康妮参加晚宴了吗?”我假装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权奕衡连手都没洗,就捏了一个饺子放到嘴里了,“你包的,挺好吃的。”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这还是从前那个有洁癖的龟毛男人吗?
“今天是康妮和恒银公子的穆云亭的订婚宴,我只负责露个面就行了。”他抬眼看我,“还有吗,给我再煮点儿?”
我愣愣地,完全没有从康妮订婚这件事儿上反应上来呢。
“太太,老公饿了。”
我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叫谁太太呢!”但还是一个人走过去开冰箱那饺子了。
权奕衡跟着我走到灶台边儿,洗了个手。
“我就先吃你的了,没办法,老婆的味道,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我就跟没听见似的,去煮饺子。当着孩子对面儿,我不想跟他废那么多话。
等我煮好了,人家爷俩儿已经吃饱喝足了。
这个老混蛋是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儿,直接带着儿子上床了,两个人在我一米五的小床上隔着被子玩儿枪战游戏。
我倒是没生气,就是有一些不适应。
这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平时就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现在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了。
等我慢慢悠悠地吃完了,把碗也洗了,也没见权奕衡有要走的意思。
“那什么,你衣服也送到了,饭也吃了,天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啊?”我咬着牙说。
权奕衡看了看我的小床,“这床是有点儿小,”然后又摸了摸我的床板,“还有点儿硬,权岸……”
我一下子意识到他要将儿子带走了,着急地冲他嚷嚷,“你可以去酒店睡你的大床啊,权岸跟我,宝贝,愿不愿意跟妈妈睡?”
“愿意。”我儿子很配合地喊道。
权奕衡勾唇笑了,“我也愿意睡这里,我必须看着他。”
几年没见,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副混蛋样啊!
“你!没门!”
婚都离了,而且就一个房间,一张床,怎么睡啊?
权奕衡不紧不慢地走到儿子跟前,蹲下身来看着他,“权岸,晚上爸爸妈妈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好啊!”
我用膝盖踢了权奕衡一下,“喂,你少拿儿子当借口,我是不会让你在这儿留宿的。”
“那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了,我们立刻去机场,立刻回家。”
我简直快被他气疯了。
就这样跟他回去,这两三年我费尽心思地逃出S市,图的是什么啊。好玩儿是吧。
我更加用力地用膝盖踢了他一下。
权奕衡蹲着,一个不稳当,直接坐到了地上。
权岸这个小东西却幸灾乐祸地在床上蹦着笑起来。
“爸爸,你怎么坐在地上了啊,你不是说不能坐在地上吗?”
权奕衡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直接把儿子抱了起来,坐到了我身旁。
他这一坐,够重的,还发出了“嘎吱”一声。
我眼神犀利地瞪着他,“坐坏了你赔!”
“我赔,我一定赔。”权奕衡憋着笑说。
他这一笑,权岸就高兴了,挣脱了他老子爹,光着小脚丫在我床上又蹦又跳,每一着陆,床就“嘎吱”一声。
小东西高兴坏了,“好好玩好好玩,我就要在妈妈这里睡。”
我都快被这对活宝父子给气炸了。
这时,门外响了一阵敲门声。
隔壁新来的住户喊着。
“先生,小姐,这才几点儿啊,你们要干活能不能晚点儿再干啊,我家孩子还在写作业呢,注意些影响好不好啦。”
我瞪了权岸一眼。
这坑娘的娃!
权奕衡憋着笑,很配合地动了动屁股,故意连续地让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外面又嚷起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年纪轻轻地不要纵玉过度,小心上点儿年纪后悔。”
权奕衡实在忍不住了,回应了一句。
“大哥,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下次我们注意。”
无不无聊,低不低级啊!
我特么真想一头撞到南墙上死了算了。
权奕衡转头看着我,我的脸上烧得厉害。
“你每天睡这床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真是又懊恼又羞愧。
“本来一直都好好的,这一来,就成这样了,肯定是你给坐坏了,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我硬拉着权奕衡站起来,再不让他坐到床上了,爱坐哪儿坐哪儿,除了床。
窗外莎莎的树叶声阵阵作响。
属于夜晚的霓虹灯照亮了这座城市,权奕衡坐在椅子上,我搂着权岸窝着床上,权岸拿着权奕衡的手机,一张张地给我翻看里面的照片。
有我以前的,也有他自己的。
“妈妈,这个就是我。”权岸肉肉地小手指着一张照片,仔细地给我介绍着,生怕我认不出来一样,“妈妈,爸爸说我这个时候还小,只有一岁半,你看我现在,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嗯。”
“爸爸说,权岸长大了,就能看到妈妈了,原来是真的耶!”
我心里酸酸的,鼻尖也酸酸的。
“宝贝,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权岸笑着说,“没关系啦。”
权奕衡趁热打铁地建议说,“权岸,外面的灯灯好漂亮,我们让妈妈跟我们一起回酒店好不好?”
权岸抬头看我。
我瞪了权奕衡一眼。
“你不是想儿子吗?就过去陪他睡吧,不是我不想把他留下你这儿,而是你这床他睡不习惯,夜里肯定会闹你的。”他说得跟多真诚似的。
不过权岸没睡过硬板床,第一次睡可能会不舒服。
为了我儿子,我勉强听他的吧。
反正他是嫌弃我的身体的,也不会发生什么。
权奕衡抱着权岸,拉着我的手,站在路边上打车。我竟然没有把手抽出来。
到了酒店的时候,权岸已经在权奕衡怀里睡着了。权奕衡临下车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下来,裹到了权岸身上,带着我进了进店房间。
宽大的总统套房。
看着权奕衡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之前权奕衡把我从酒吧里带去酒店的那一晚了。
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怎么一下子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权奕衡看我呆呆地站在卧房的门口,怕我扭头就走吧,很郑重地跟我解释说,“你带他在里面睡吧,我在外面给你们把风。”
把风?
他是故意说得这么轻松的,还是为了给自己找面子。
无所谓了,反正只要他不跟我们挤到一张床上睡就好。都是离了婚,不,就要离婚的人了。
“我……我先进去洗个澡。”
我没有应声,坐在床边上,孜孜不倦地看着熟睡中的权岸。小家伙闭着眼睛的什么简直跟权奕衡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权奕衡在洗澡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
两年多以前,我的世界破碎了,困顿了。
我从那片黑暗里挣脱出来了,也希望留下的权奕衡和权岸的世界,能从我的缺口里投进去亮光。
但是今天大家终于又遇上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安安静静地过回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了。凭我对这么男人的了解,恐怕不能了了。
那要回到从前那片黑暗里吗?我不知道。
桌上放着权奕衡的手机,我想再看看权岸小时候那些照片和视频,就顺手那了起来。权奕衡的手机从来不上密码,我很自然而然地就翻进相册里了。
翻着翻着,竟然进了一个记事本。密密麻麻地全都写满了字,全是日记的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