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顺着她的手心,一点一点落到她的手腕手臂上……姚七娘红了脸,想抽回手,只是柳十一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她全然无法挣脱。
最后一吻落到姚七娘的纤细的手臂上,柳十一唇角挂起笑容来,俯身抬首去看她。
“这般,可算不上打扰了吧?”他抿唇笑着,和着他那张丰神俊朗的容颜,如光风霁月的神情,令姚七娘的心跳不断地加快。
她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将手抽了回来。这个人,为何总是对自己这么特别呢……她有那么好,值得他这般喜欢、这般宠爱么……
姚七娘忽然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柳十一见姚七娘变了情绪,还以为是自己的举动唐突到了她,便忙忙温声道:“怎么一副要哭出了的样子,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姚七娘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抱住了柳十一的腰。
“你没做什么,只是我忽然觉得,你有些温柔得过分……你这样,我总有一日会变得恃宠而骄、刁蛮任性的。”她语气中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
柳十一却随即明白了她为何如此,这个小姑娘虽是总是摆着一副对周遭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心里头满满当当的都将在意的人与事装在了里头,对于他的感情也没有半分把握,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是害怕得到了又失去。
他患得患失的小姑娘啊。柳十一低叹一声,回抱住了姚七娘。
“我了解你,你也应当相信自己。若是你当真是刁蛮任性的女子,我也不会这般惯着你,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刁蛮任性,但只对我这般,这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小姑娘是孩子心性,他却不是。她要他的承诺,他便承诺,承诺之后也会做到。
甜言蜜语只给她一人,温声软语只给她一人,若是这般能够令她安心,无论都多少次他都愿意告诉她,也会用行动来为她证明。
“唔。”姚七娘被她这番话说得感动不已,却也不至于逼出眼泪来,只埋首在他胸膛里头闷闷发出一个音节。
真的彻底陷进去了啊……这样的人……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动心……
“好了。”柳十一轻笑松开了姚七娘,按着她的肩膀道:“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心里有什么想法便不要憋着,同我说便是。”
姚七娘看着柳十一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嗤笑出声,出声道:“如你这般的人,不是都喜欢懂事听话温柔乖巧的么,我若是每日都同你说些神神叨叨无关痛痒的话,只怕你总有一日要生厌。”
姚七娘这般说,柳十一却也不恼,反笑道:“七娘,我有时候在想我长你十二岁究竟为何,如今我方才明白,我长你十二度年岁,便是你的困惑要我来为你释明,你的不安我来为你驱散,你的性子我来予你包容……我长你十二岁,注定许多事情要由我来为你做。七娘,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生厌,即便要担心,也该担心,十几年之后你正是盛年,而我却已老态龙钟时……”
话说到这里,姚七娘却忽然踮脚阖眼轻吻了一下柳十一的唇。
柳十一被她这么一吻,便硬生生止住了话。
“若你的心同我的一般,我的心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这一点,我比谁都笃定。”身份地位、年岁容貌,只要是他,她都可以全然不在意,她只在意他许给她的唯一。
若是她是他的唯一,她的心便不会改变。
柳十一微微一笑,看着姚七娘娇媚的脸,刚想俯身吻下,却有人敲门,随后清咳了一声。
柳十一和姚七娘齐齐回过头看去,便见着谢重景站在门槛外头,半侧着身子,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姚七娘噗嗤一笑,柳十一也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襟往谢重景处走去。
“何事?”柳十一正色询问出声,全然没有好事被打搅的窘态。
谢重景朝柳十一一揖道:“有部分学子已将抄录好的《明经律典》交上来了,十一兄要去检查一番么。”
柳十一抿唇一笑道:“这《明经律典》的学问,我可不及你。”
谢重景清咳一声,回道:“十一兄谬赞,谁人不知十一兄对这《明经律典》见解独到。”
谢重景这番话一出,柳十一立刻摆了摆手道:“你我二人便不要相护夸赞了,走吧,去前殿看看今年的学子是个如何面貌。”
二人言罢,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姚七娘原想老实待在这殿中,却不想柳十一刚跨出门槛,便回过身来对姚七娘道:“七娘跟上。”
姚七娘一愣,但即使柳十一这般说,她自也跟上。
三人闯过一处长长的甬道,便到了前殿。而只要推开眼前的这扇门,便是学子所抄录《明经律典》的大殿。姚七娘刚想出声询问柳十一,便见着柳十一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随后压低了声音对姚七娘道:“在这里等我。”
姚七娘点了点头,柳十一便开了门,往大殿走去。
谢重景帮柳十一合上了门,随后看向姚七娘。
姚七娘眨了眨眼,想起谢怀瑜来,出声询问道:“你阿兄呢?”姚七娘想,谢怀瑜应是参与此次祭天的学官,也不知她方才那番话是不是将他起到了,若是因此耽误了祭天,那可是大罪过了。
谢重景也俏皮的朝姚七娘眨了眨眼道:“阿兄方才被气的不行,暂将将手头的事务抛给我了。”
这般生气?姚七娘挑眉,一个世家子弟怎么这般小家子气,还是她方才说的话太重了?
见姚七娘似乎在想着方才的事,谢重景忙忙出声道,“不过姚小姑,我阿兄可不是在气你,他是在气我。”
“气你做什么……”姚七娘刚疑惑出声,却又随即明白,“气你不向着谢家?”姚七娘心中好笑,又道,“要我说你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帮理不帮亲罢了,这么一看,你倒是比你阿兄成熟些。”
谢重景无奈一笑,随后又转移话题道:“不提这事了,你往左走些,那里有处窗棂,你站在那里能看到前殿,而前殿的人看不到你。”
谢重景此言一出,姚七娘便立即跑到了那窗棂前。透过窗棂中的格子,姚七娘看到柳十一正坐在殿中央的桌案前,伏案看着什么。而在他面前,统一着玄裳的学子们正奋笔疾书。
柳十一手中拿着学生们抄录好的《明经律典》,一张一张认真的核对着,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姚七娘知道平日里头柳十一对着她许是有几分荒唐,但办正事时却极为专注,不会有半分因外物遭到干扰。
她喜欢这样的他。
虽是只能躲在窗棂后头瞧着,但只是这样姚七娘心中也涌起一丝满足。虽是现在只能瞧着,若是可以,她希望有一天能够并肩站在他身边……
真的会有这一天么?想到这里,姚七娘的视线又落在柳十一的背影上,只瞥了一眼,便又转过身来,背靠着窗棂。
谢重景见状,便走上前来,对姚七娘道:“怎么这就不看了?”
姚七娘抿唇,随后看向谢重景出声道:“谢家郎君,你说这一个人,明明知道有些东西,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企及,往日并不在意,但日子愈久,便愈发上心……所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企及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呢?”
姚七娘这问题问的含糊,谢重景却没有过于意外,认真思考了一番,便回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若是你因得不到而困苦伤怀,不如就此放下。若是即便得不到,你现在仍觉欢喜自在,无忧无虑,那对于你来说,珍惜那些所拥有的便够了,旁的,并非你所要考虑的。”
不考虑旁的,她只需要注视着他便够了么?
姚七娘仍是不解,但是……她的唇角又泛起笑容来。
她只知道,现在她喜欢这个人便足够了。
祭天第五日。
便是巫女跳巫舞,祈福之时。所有世家贵族皆集中到祭天之中,姚七娘不被允许进入祭坛,便在祭天外宫殿的小径上随意走了走。漫无目的走着,便忽的到了一处小院中,院中翠竹悠悠,一片脉脉绿意。
而此时巫舞已经开始,鼓声钟声从远处飘来,古朴又厚重,听着乐声,姚七娘好似能看到那盛大的画面。
若是能亲眼看看便好了……姚七娘心中想着,不由得叹息出声。
“想看么?”忽有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姚七娘侧过脸去,萧道衡不知何时出现她身旁。
姚七娘一惊,呆呆道:“萧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祭坛么?
萧道衡却也没有理会姚七娘的问题,只是又出声道:“你想看么,巫舞。”
姚七娘犹豫了一会,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那和我来。”萧道衡道,带姚七娘往院子里小阁走去。萧道衡将小阁的门打开,姚七娘视线轻轻带过,没敢细看,阁中陈设简单,但能看出来,应当是个女子的闺房。虽是陈设陈旧,但却一尘不染,想来是时常有人来打扫。
姚七娘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跟着萧道衡往阁楼上走去。
待到了阁楼之上,又爬了一处小梯,姚七娘便和萧道衡到了一处高台之上。
耳畔的巫乐声更加清晰,姚七娘站在高台之上眺望去,祭坛之上的画面赫然映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