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的萧玉谣,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松开手。
太皇太后也大概是气力用尽,瞥了一眼门外,重重的放开手,就沉沉的阖上了眼皮。
兴许是安心了气息都平静了许多,毕竟这下她要交代的,基本都说完了。
而萧玉谣端正姿势,回头看的时候,果然见太后正满面笑吟吟的,从门口走过来。
太后意味深长的望了眼的萧玉谣,淡淡道:“这么巧,姑娘也在。”
“是。”萧玉谣恭敬的行礼,面色平静:“见过太后。”
太后微眯着眼,端详着萧玉谣的脸色,试图要在她身上找出破绽,但是一无所获。
常芝过来后,大惊失色道:“糟了,太皇太后又昏迷了。”
“来人!快来人!”
听到后,太后的脸色也收敛了起来,走到病榻前,冷静的吩咐道:“太皇太后兴许是病发了,快去传太医!”
太皇太后说了太多的话,情绪也激动。所以就陷入了昏迷,太皇太后这么一昏,景福宫这又混乱了起来。而太后就是着急想盘问萧玉谣什么,也都只能被暂时搁置下了。
混乱之际,常芝走近萧玉谣,压低了声音,道:“玉侧妃赶紧回去吧。”
萧玉谣点点头,趁乱从景福宫退了出去。
她回到碧芳阁,还是愁容满面的。
太皇太后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但这所谓的不对劲搁在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吁而出,但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
萧玉谣回到碧芳阁,问秋衣:“关于婉妃的事,你知道多少?”
秋衣一愣。她只好如实道:“不多,娘娘想知道什么?”
齐云图这东西和婉妃有什么关系?萧玉谣这句放在心底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咽了下去。她皱了皱眉,转而问:“婉妃当时和皇后有什么瓜葛?”
“婉妃在先帝未登基前,系册封的太子妃,太后当时是侧妃。”秋衣神情凝重的说着:“后来皇上登基,颐白族造反,婉妃参与其中,因叛国之罪被废黜而先帝强留才保住了性命,揭发婉妃的正是当时侧妃就是太后。而太后也因此上位,抚养了如今的皇上和主位中宫。”
萧玉谣细细的琢磨这段话:“这么说,太后和婉妃就不和?”
秋衣摇摇头:“不是,据以前的老人们所说,从前太后和婉妃在东宫侍奉,情同姐妹。”
“奴婢曾听人提起过,太后曾经还舍命救过婉妃。后来为何太后性情大变,将婉妃视作死对头,就不得而知了。”秋衣皱眉道。
萧玉谣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颐白族被灭族前,和梁国有些牵扯,对不对?”
秋衣垂下了眸眼:“是。”
如果婉妃真和梁国有瓜葛,而后位和儿子皆被太后取而代之,往后的日子里又处处和慕容瑾华作对的话……那么她现在猜的,可能有七八分对。
萧玉谣双眼微眯:“婉妃是被人陷害,而和梁国脱不了干系是么?”
秋衣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一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回答,还是闪避。
但是她这么一停顿,落到萧玉谣这里,答案实际就出来了。
“原来还真是这么回事。”萧玉谣笑了一下,心里突然明白了,为何太皇太后一向为婉妃叫屈,为何袒护慕容瑾华,原来婉妃本就是被陷害的。
她的语气不冷也不热:“那么这些事,慕容瑾华也一直都是知情的?”
秋衣沉吟:“皇上知道。”
萧玉谣的心,沉像枝头末梢那沉甸甸的霜雪。慕容瑾华为何那么执着皇位,为何机关算尽,为何那么偏激无常,她似乎有些懂得了。
他早就被人放在了极尽残忍的泥淖中,背负太多的罪孽和恩怨,要么战,要么死。
萧玉谣这一安静下来,秋衣亦觉得反常,不禁细声反问她:“娘娘,怎么突然问起婉妃的事了?可是太皇太后说了什么?”
“嗯,是说了一些。”萧玉谣笑了笑,道:“太皇太后病得混沌,却也提醒我小心太后。”
她这话说得隐晦,对于太皇太后那时和她说的私密事,没有透露半分。不是说她对谁心存戒备,而是她深知,这样模糊不清的事对谁都不能说。
秋衣抿唇,也不勉强再问。
慕容瑾华夜晚到碧芳阁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御书房召见了几个大臣议事,所以他今天来得有点晚了,但是没想到,这时候絮雪竟然还守在门外。
而絮雪见到慕容瑾华,显然也是吃惊的,当被问及她家娘娘时,她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慕容瑾华眉头一拧,声音顿时就冷了:“怎么回事?你们娘娘出什么事了?”
有了先前的例子,慕容瑾华对萧玉谣任何细微的异样,都格外的敏感。
“不是……”絮雪见慕容瑾华要破门而入的架势,顿时拦在门前:“不、不行,皇上还不能进去!”
慕容瑾华面无表情,他也没废话,拨开了絮雪,冷声喝道:“让开!”
“皇上!不能……”絮雪干巴巴道,窘迫的声音,很小很小:“娘娘……那个、娘娘还在沐浴……”
絮雪架在门前也是着急,她们娘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泡澡竟用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许外人进去!这都将皇上都引来了!
慕容瑾华一默。
他还是面目清冷的,随后挥了挥手,将一脸挣扎的絮雪遣退了出去。
屋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步子越向里阁靠近,屋里尽头那清凛撩拨的水声,就在夜色中渐渐清晰了一些。
绕过一道屏风,他定定的站在离木桶两步远的地方。默默的望着云遮雾绕的那头黑发,妖娆柔软的垂落在地,雪白的香肩微露,灵动香艳的画面,令他的唇角不禁弯了弯。
真美。
萧玉谣听到了动静,以为是絮雪进来了,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说我后背除了那团叫相思破花,就没别的东西了么?”
倏然,慕容瑾华脸色,狠狠一僵。
可这话很像是漫不经心说的,而后她又勾着后背的头发,说:“我后面的头发缠到一块去了,絮雪,你替我分开……”
身后那人不声不响,默默替她顺着湿漉漉的发丝,动作温柔、耐心得不可思议。
可能安静得过分,萧玉谣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一看,见到低眉顺眼的慕容瑾华,吓了一跳。
她退到一边,暗暗抽着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瑾华将她的防备视若无睹,取下了架上的袍子,淡淡的说:“水都凉了,别泡了。”
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那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微光,沉沉的,亮亮的。
萧玉谣看着他,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慕容瑾华没顾着她的木讷和隐隐的挣扎,径自将她捞了起来,裹紧了袍子,将她抱了出去。
萧玉谣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在如墨浓稠的夜中,他嘶沙的声音突然响起:“玉谣,有什么想要问我?”
他的话说出后,萧玉谣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瞬时涌上心头。
好像她只要问了,不论什么他都会说。
好像她只要说了,不论什么他都答应。
过了许久,萧玉谣滚了滚喉咙:“没有。”
他不语。
沉默的握紧了她的手,有些用力。
…
听说前朝出了大事,慕容瑾华突然又忙了起来。朝廷政事萧玉谣没有去打听,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他最近来看她的次数和规律。
凡事早做准备,不会有错的。
然而,自从景福宫出来后,原本心无旁骛的萧玉谣,还是觉得有些事在悄然改变了,而且这种变化,还是出自她身上。
比如沐浴的时候,她总是盯着自己的身上看、盯着她的后背看……
萧玉谣心底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她所猜的,都是真的话……当时婉妃最后一面见到的是她,那么当时放在她后背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而且极大可能是太皇太后说的齐云图!
心里分明是笃定了,但是不论萧玉谣怎么想办法,都无法找出所谓的齐云图。
这很奇怪。
坐在茶几前,她若有所思的抚着后背,心头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人。
是太后的人。
还是如意亲自来的,客气的笑着:“玉侧妃万安,太后佛堂有请。”
这声称谓是让萧玉谣意外的,自她进宫后,除了慕容瑾华的人,就没有人唤她玉侧妃了。
自从见过太皇太后,萧玉谣就隐隐觉得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如意这趟来,肯定是不寻常的。
萧玉谣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笑了一声:“如意姑姑,皇上有令,我怕是出不了门。”
明摆着太后来意不善,而这会儿要是她不想去,那慕容瑾华来压制,再合适不过的了。
然而,如意也不是好糊弄的,她浅笑说道:“太后自有办法说服皇上,玉侧妃还是不要让奴才难做了。”
萧玉谣双拳微微握紧。
这就是逼着她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