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华不语。
得不到回应的沈若月兀自笑了笑,心中自嘲,她差点忘了,这沈侧妃哪里是他娶进门的呢?
往刻薄里说,其实是她自己求来的。
“殿下可曾知?若月自幼悦心于太子殿下,为了与殿下并肩,尝尽心酸苦楚。若要和萧玉谣比,若月的心,绝不输分毫啊……”沈若月伏在他的怀里,声泪俱下。
慕容瑾华皱着眉,为沈若月的真情吐露,沉冷的面上有片刻怔忪,却不曾动摇。
他沉沉对她说,似有惋惜:“以你聪慧,不该如此执着。”
不该执着,为何不该?沈若月凄楚的流泪摇头,痛、不甘和怨恨,都有。
终是沈侧妃喝醉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殿下亲自送了回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如意站在皇后身旁,轻声叹道:“沈侧妃也是不容易。”
“但愿此后她能看得明白,只要她一天还是太子侧妃就还有机会翻身,不枉费本宫的栽培。”皇后目光深远,冷了语气:“这宫里,光是聪明是不够的,只有心性狠的人才能走得下去。”
如意点头附和。
自慕容瑾华进宫后,萧玉谣便坐不住了。心里想着他回来看自己便美得冒泡,她闲不住,干脆就蹲在灶口前给他炖汤去了。
慕容瑾华是不是比较喜欢姑娘贤良淑德还是擅厨艺的?不然她今天炖鸡,明天她再试试到水池抓两尾鲤鱼炖炖,总归有讨他欢心的……
主子咧嘴蹲在炉子前笑个不停,絮雪茫然了:“娘娘,自你今儿起来,就笑个不停啊,是不是魔怔了?”
伸手摸了摸她家娘娘的额头,没发烧啊。絮雪脸色沉郁,那怎的一早起来,好像是捡了金粪球一样,乐得让人阵阵发冷?
“絮雪你知道吗?慕容瑾华喜欢我。”萧玉谣矜持的扭了扭身子,生怕她不信,又神秘的重复了一遍:“他是真的喜欢我,真的!”
絮来不及作反应,胸口就被生猛的揍了两拳,却见她主子羞涩捂住了脸:“讨厌!做什么要人家将那么难为情的话说出来嘛?讨厌!人家好害羞!”
絮雪:……
萧玉谣捂着脸在炉子前扭着身子,一口一句的人家害羞,惹得絮雪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下掉。
铁、铁树开花,也总归是件好事。
当夜,萧玉谣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投其所好总要有个态度,她还不知道慕容瑾华的喜好,便有什么就做什么。
可就在她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回来的时候,却听到下人说太子殿下进宫回来,抱着沈侧妃进了流芳殿。
萧玉谣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就冷了!
他去了流芳殿,慕容瑾华,你这混蛋!
什么都能忍,可她男人眨眼功夫就腻到别的女人身边去了,这点不论如何,萧玉谣都是不能忍的!
砰的一声摔了筷子,萧玉谣满面阴冷的出门。
不过她这趟亲自上流芳殿收拾人没成,就撞到迎面而来的罪魁祸首。
“你要去哪里?”慕容瑾华拉住她,皱眉。
萧玉谣心里火苗蹭蹭的往上冒:“不是在流芳殿待得舒坦么?你还回来干什么!”
慕容瑾华莞尔:“你又在乱吃什么飞醋?”
说着他从容的将她的双手拉了过来,顺势踢上了门,堵住门外众人惊奇的视线。
“放开我!”萧玉谣恶狠狠的瞪着他:“松手!别以为我就这么算了!”
真是气死她了,早上还在她耳边甜言蜜语,后脚就踏进了流芳殿的门。是他欺人太甚!想着想着,萧玉谣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明知道她那么好哄,骗她做什么?
慕容瑾华将她钳制在怀里,沉寂的语气似在轻叹:“昨夜晚宴我匆匆出宫找你,丢了一堆烂摊子,今日要进宫收拾。”他特地没提去皇后宫里那茬。
这是在解释了,萧玉谣又怎么会听不懂?道理她晓得,可心里搁着沈若月随时能搅翻得这坛老醋,生气的事还是会生气。
“休了沈若月。”她咬牙恨恨说了心里话。
慕容瑾华动作一顿,冰凉的沉默笼罩在两人身上。
他明显堂皇的沉默,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萧玉谣心上狠狠的捅上了两刀。
她一直自欺欺人不去想的事实终是浮了上来,原来她和沈若月,在他的心里还没有分出胜负么?
衡量着自己在慕容瑾华心中的分量,萧玉谣手指冷了,连同声音都有点发抖:“慕容瑾华,你要我,还是她?”
话落,慕容瑾华狠狠扣在她后脑,凶猛的将她吻住了,天旋地转。
他黑眸里清楚得倒映着她的影子,掐住她的下巴,邪魅又凶悍:“你说,本宫要谁?”
萧玉谣面色绯红,昂首望着他,黑黝黝的眼里还是一片执着:“别和我绕弯,沈若月和我,你必须选一个。”
这境况早晚都要面对的,萧玉谣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个宽宏大量、贤淑大方的女子,既慕容瑾华心里装着她,那她眼里便容不得一个多出来的沈若月。
世俗教化的大道理在她这木脑袋里是行不通的,于情于理来说,要萧玉谣忍气吞声和沈若月共侍一夫,都是不可能的。
“我不能。”慕容瑾华拥着她,语气深沉:“她是皇后为我求的婚事,后宫前朝瓜葛着且复杂纷乱。如今局势激荡,我不会让你牵扯其中,但你要给我时间,可懂得?”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玉谣就是再不讲道理,也还能说什么?
先不管他话里有多少可能是缓兵之计用来堵她的,心里却清楚,身在这样的位置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她再明白不过了。
但怨气始终是咽不下去的!
“以后不许再去流芳殿!不然我宰了你!”
“不许和沈若月搂搂抱抱!”
“不许和她在皇后宫里过夜!”
……萧玉谣喷着怒火一口气连连说了好多个不许,慕容瑾华垂眉一一听着,随之拉着她坐下来布菜吃饭。
萧玉谣现在是颗喷火的小辣椒:“你还吃!还吃!我原谅你了么?”
尊贵优雅的太子殿下,默然的放下碗筷,安静候着她发火。
可他这么安静规矩的坐着听,萧玉谣顿时又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该往哪里发了,最后扯了扯嘴角,自己生闷气扒着饭吃。
慕容瑾华从头到尾纵着她的小脾气,知道饭桌上两道卖相凄惨的菜是她做的,便自然从容的全都吃了下去,太咸太酸太糊,都不曾皱眉。
太子殿下委屈自己,一举轻易的哄回萧玉谣那颗一捏就软的小心脏。
她自小由来的刀子嘴豆腐心性子没变过,慕容瑾华这样心思阴险的人,岂捏不牢她这块小豆腐渣?
是以,这顿饭吃得萧玉谣的怒火渐渐便消退了。
晚膳后,慕容瑾华屈膝坐在她后院临池的木阶上,英挺的身影多了两分清贵忧郁,他一招手,她嘟嘟嘴嘀咕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猝不及防的被他巧劲一拉,坐到了他下面的木阶上,背靠在他胸膛,像是被抱在怀里。
晚风轻拂,池面上掀起凛凛微光。
背后传来他的气息,萧玉谣脸色微红,她不晓得这样月下岸边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该应哪句风花雪月的诗句?但她觉得开心,全身都暖烘烘的。
她脑子里冒出一句不知什么听到极酸又极美的诗,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能就是眼下她的心情了。
若是和慕容瑾华有许多个朝朝暮暮的长久,眼下困境重重,她还乱争个什么劲?
慕容瑾华低头,如刻的眉眼有着专注。
他抓住萧玉谣的手,像变戏法一样,顺势在她的手腕套上了一枚白玉凤血镯子。
萧玉谣愕然,遂笑弯了眉眼:“镯子?给我的?”
像个孩子,她喜不自胜的举起了手腕上剔透的镯子,月光隐隐穿透她眼里。
慕容瑾华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太后送给你的。”
一听萧玉谣的笑容就垮了,脱口而出:“什么啊,原来不是你的。”
失望,她还以为他是特地寻来送给她的礼物。
慕容瑾华轻笑垂目,手指抚了抚玉质细腻温润的镯子,声音低哑说:“这支镯子是我母妃留下来的,道是若有朝一日我有了能真心交付的女子,便让她戴上。此前一直太后替掌管着,我今日去要了回来。”
他清晰的一字一句,一点点都听进了萧玉谣的耳朵里,像羽毛似的撩着她心尖上。
萧玉谣藏不住情绪,吸了吸鼻子:“慕容瑾华……”
他勾唇一笑:“气消了?这算不算我送你?”
“算!”萧玉谣点头如捣蒜。
自然算,慕容瑾华都将祖传的镯子都送给她了,眼下他亲口认了真心交付是她萧玉谣啊,还有什么可气的?
萧玉谣美滋滋的摸着手上的镯子,又是感动,又是宝贝,又是感慨,往后就是手断了,这镯子也别想她再脱下来了。
慕容瑾华手臂环着她娇小的身子,见她清丽眉眼尽是笑意,深幽的眸子里总有不让人轻易看不透的温柔。
萧玉谣弯着眼来来回回的摸了两把镯子,抬起眼,望着面容清浅如旧的慕容瑾华。
她敛了敛笑:“我也有东西想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