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雪眼睛红肿得好吓人,哭得更是凶猛。
萧玉谣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皱眉问:“怎么哭成这样子?起来说话,怎么了?”
絮雪哭成了泪人儿,哽咽道:“娘娘……出事了……”
倏然,萧玉谣神经一紧:“出什么事了?”
知柔心下一跳,暗道不好,正欲上前阻止:“娘娘,要不先用……”
萧玉谣面色一沉,将知柔拦了下来:“你先出去。”
知柔这时还想说话,被萧玉谣冷眼一扫震住了,看了两眼絮雪,还是暗自咬牙退了下去。早晚要知道,拦不住的。
“我娘人呢?”萧玉谣开口就着急问。
絮雪红着眼望着萧玉谣,声音颤颤:“夫人……夫人已经戴罪狱中……”
如遭雷劈,萧玉谣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慕容瑾华说的话,竟没做数?想到什么,萧玉谣的心跳得极快,不对,不对,肯定不会的,她不信。
见萧玉谣掀开被子起来,絮雪急忙扶住她:“娘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慕容瑾华,我问他,他是要做什么?”萧玉谣披上一件外袍就往外走,动作太急,导致她连说话都是一顿一挫的:“去,带我去见他!”
絮雪点头擦了眼泪,扶着她刚开了门,瞧见了守在门外的一大批侍卫。
萧玉谣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慕容瑾华这是要关着她?
这时知柔踯躅的上前,为难的细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萧玉谣的身体有些僵硬,冷风一吹更是显得她身子单薄了,要不是絮雪紧紧扶住,可能还站不稳。
幽幽宫墙外,传来一阵浩荡隆重的钟鼓乐声。皇宫宗庙那个方向传来的,九州台上的国钟,传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
萧玉谣的声音有些嘶沙:“为什么鸣国钟?”
静默,无人敢轻易出声。
浩荡威严的钟鼓声,如期而至,只是到了碧芳阁这里是冷沉沉的。
萧玉谣的情绪突然暴躁起来,蓄火的眸子几尽要喷出火来,她狠狠的抓住知柔:“哑巴了吗?说话!我问你为什么鸣国钟!”
知柔被抓得生疼不敢喊痛,只是声音小如蚊声:“皇上册立后宫之主,宗庙前行册封大典,帝后琴瑟和弦,昭告天下……”
册立后宫之主,帝后琴瑟和弦,昭告天下。
嗡嗡的几个字来回的冲击着萧玉谣紧绷的神经,像是迎面而来寒冷的浪涛,将她灼热的心,狠狠扑灭。
萧玉谣久久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艰涩的扯动了唇角:“……皇后是谁?”
“原东宫侧妃,沈氏。”知柔的声音,几乎低到了地上去。
沈若月。
竟然是沈若月。
果然是沈若月。
萧玉谣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脸上的表情,全身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想现在自己脸色应该是愤怒骇人的,但是脸上分明是冰凉凉的,夺眶而出的眼泪,还是出卖了她强装的冷静和坦然。
突然觉得自己这狼狈焦急的模样,很可笑。
慕容瑾华册封沈若月为皇后,那她算什么?
对啊,她算什么呢?
萧玉谣身形一晃,被絮雪和知柔慌忙接住了,急忙将人扶住了房中。
窗外冷幽幽的风在她的脸上呼啸而过,萧玉谣只觉得眼泪在她脸上干了又湿,像傻子一样。
真他娘的难看,萧玉谣背手擦了擦眼泪,脸色苍白。
过了很久,她问絮雪:“萧家……到底怎么样了?”
絮雪看她娘娘娘虚弱不堪的脸色,红着眼,却不知道怎么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萧玉谣眼睛全是血丝,骤然怒喝:“说!他要把萧家怎么样!”
絮雪吓了一跳,抱着萧玉谣嚎啕大哭:“……萧家谋逆,三日后行刑,满门抄斩。”
“他……”萧玉谣喉头一甜,熊熊的怒火烧在喉咙里,硬生生将她逼出一口血,赫然染红了胸前的绸缎白衣:“慕容瑾华!……”
你这背信弃义的……狗皇帝!
后来急怒攻心的萧玉谣又昏迷了,她这一倒,毫无意外的惊动了典礼上的皇帝。
在万人瞩目下,传言和皇后情意绵绵的新帝。当天冷冰冰的扔了后宫宝典,便徒留艳丽无双的皇后,在庆典上强颜欢笑。
萧玉谣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她做了很可怕的梦,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死人,哪里都是哀嚎。狰狞的,怨恨的,全都扑向她一个人。
萧玉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睁开眼却恍然惊觉,噩梦其实和现实没有区别。
床边有人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在昏暗的房中响起了清悠低沉的嗓音,无尽温柔:“又做恶梦了?”
萧玉谣身体一僵,神智回拢后狠狠的将人推开。
她的眸色冷成冰:“慕容瑾华。”
明黄的袍角绣着金边龙纹,指节分明的手掌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他高高束起的金冠下,绝尘的容颜尊贵俊美,深幽的眸子霍然是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坐上那个至高之位,他终于是做到了。
所有的阴谋诡计藏在至尊无比的身后,他将她瞒得滴水不漏。
“玉谣。”他伸手将她拉回。
啪!清脆彻底的一巴掌,散在两人中间,最后静谧的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冷得可怕。
慕容瑾华冷峻的侧脸被打偏,他只是按住她的手,幽冷的眼正沉寂望着她。
他狠狠将她扯进怀里,声音压抑又冰冷:“你就这么恨我?”
“对!我恨你!”萧玉谣拼命的挣扎,眼泪唰唰的往下掉:“王八蛋!放开我!你骗我,骗我!”
“我那么相信你,将命都可以交给你,让你去争,去夺。你却对我做什么?你答应我会放过萧家的,你答应过我的!”萧玉谣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嘶声揭底的控诉。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嘶沙安抚她:“我知道。”
“放开!别碰我!”她挣扎的声音,都是凄厉的。
慕容瑾华死死抱着她,丝毫不动。
两人像是风雨中摇曳的绳索,越缠越痛,越痛越要撕裂。
最后,萧玉谣声音沙了,也懒得挣扎了。
她麻木的靠在他身上,只是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笑着哭了:“我待你以真心,你报我以血仇。呵呵,原来从我回萧家那夜你便开始设计,秋衣是你的人,我回萧府恰恰让你有了围剿萧府的理由对么?原是你在利用我,我一直都不信的……可、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将我算计得彻底?明明我那么……我那么……”
那么相信你,那么容易骗。
整个人是被他抱着的,萧玉谣却觉得冷得不得了,笑容惨淡:“慕容瑾华,你一定很有成就感是么?”
夜色寂寥,空荡的房中,只有他紧抱着她时,声音艰涩又愧疚:“不是。”
“玉谣,再给我点时间,你信我。”
萧玉谣声音冷得结冰:“再给你点时间将我族人杀干净么?”
“我是瞎了眼才会去信你!慕容瑾华,你有本事赶尽杀绝,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
她决然怨恨的声音,狠狠刺进慕容瑾华的心脏,眼里全是冰冷又染着痛色:“你一定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萧玉谣脸色苍白,眼里全是恨意,冷笑着:“你恼什么?我现在根本不想和你这混蛋皇帝说话!”
慕容瑾华手指收紧,下颚紧绷如弦,他是动怒了。像是极力压下了怒火,他声音还是和缓的:“玉谣,不要说让我生气的话,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萧玉谣眼睛还是红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冷的望着他。
直到他挺俊落寞的身影走到门口时,她才悲沉的扯了唇角,哽咽的开了口:“我娘什么不知道,你放了她。”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怨毒在心又能如何?
她爹临阵倒戈慕容辰谕,事败,世家大族一旦背上谋逆罪名,本来就是一条死路。
她再恨,也怎么能看不清事实。耍耍性子,硬逼着慕容瑾华去宽恕萧家,怎么可能?
哪怕慕容瑾华答应,那么皇后呢?他那些朝堂中利爪呢?
她爹蓄谋已久,他哥是帮凶,怎么……救?萧玉谣不知道自己能坚持的东西还剩多少,只有她娘,她不能不去为她娘争那一丝生机。
“如今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你要做什么我没资格去管,只是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请高抬贵手,放了我娘。我哥还有个两岁大的女儿,你放过那个孩子。”萧玉谣声音嘶沙,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割裂出来的:“我……我不会闹了。”
他顿了脚步,心中一痛:“玉谣。”
萧玉谣疲惫的靠在软枕上,喉咙有些腥,语气还是恨恨的:“你马上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和他同归于尽。
死死抓着被角,萧玉谣全身都在颤抖,心底无数次提醒自己现在要冷静,不能冲动,趁她还有点作用,至少要将娘和小钰救出来。
他眸色深沉,望着黑暗中的人影:“好,我答应你。”
厚重的大门沉沉关上,萧玉谣闭上眼,流下一行泪。
慕容瑾华,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