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谣撇了撇嘴,披了件衣裳,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慕容瑾华脸色其实并没有好多少,他眼神示意她在他身旁坐下。
萧玉谣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昏迷的时候尚可厚着脸皮这么抱他。现在他醒了,想起刚刚自己发的魔障都臊得不行,哪里肯靠近?
“干什么?有话直说。”她不自然的坐在旁边,和他拉开了一大段。
慕容瑾华漠然的睨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面无表情说:“你要是想右边那条蛇将本宫咬死,可以坐得再远点。”
此时蛰伏在右边的石缝里,果真是有条吐着毒信子的小青蛇,正准备扑向慕容瑾华!萧玉谣吓得脸色都青了,拎起剑破口大骂:“妈的,不早说!”
她一刀将蛇砍了扔出了洞口,回头时凶狠的瞪了一眼他。
神经病!差点就被蛇咬了,你淡定个毛啊?
慕容瑾华面色没变,只是冷峻脸上的气色苍白得可怕。可能是话说得多了些,他没耐住,痛苦的轻咳了一声,喉头带着点腥味。
听见他咳嗽愈加强烈,萧玉谣顿时就没了脾气,急忙上去扶住他:“你别动,伤口再裂开血就止不住了。你要是痛得厉害,就先等着,我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有用的草……”
说完她就想出去,慕容瑾华拉住了她的手,说:“外面那么大雨,你能找到什么?”
他虚弱的脸色因为这几声咳嗽更是不能看了,沙沙的嗓音磨出声都相当吃力:“而且外面什么草都没用的,缓一时之痛后徒增负担罢了,本宫调内息的药才凑效。”
萧玉谣急眼了:“那怎么办?”
没办法,慕容瑾华咽下了喉头上的血腥,略疲惫的枕在她的双腿上,闭上了眼。
他声音沙哑:“那你就别动。”
萧玉谣愣了一瞬,心中躁动起来的地方砰砰直跳。
外面哗哗的雨声穿透夜的凉气隐隐传进来,在微火幽暗幽明的洞里,两人靠得这么近,有种难言的暖意。
萧玉谣从来没从这样的角度看过慕容瑾华,他精致完美的面容带着蛊惑人心的邪魅,斜飞入鬓的眉,狭长英气的眼,凉薄如月的唇……悉数尽收眼底。
此刻他的脸色虚弱不堪少了平时的凌厉和冰冷,平添了几分令人爱怜的苍白。
世上就是有这样绝情阴冷的男人,突然之间像头温顺的困兽示弱讨乖时,真叫人恨不得将所有好的都给他。
寂静中,他猝不及然的开了口。
他咳嗽着还在压制,此时声音算不得好听,却有一丝深沉:“知道你去而复返的时候,本宫心里在想什么吗?”
萧玉谣一愣:“我去找人,发现失火赶回来的时候?”
慕容瑾华点了头,扯出一丝笑:“本宫在想,你要是敢这么跑了,本宫绝对会宰了你。”想是这么想的,但最后她狼狈的回来了,他是意外的。
萧玉谣怎么都没想到,他当时还能想得救后怎么阴她,不禁恼火了:“你什么意思!在你看来,我就是那样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吗?”
“哼!我要是不想救你,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慕容瑾华睁开眼,双眼深如幽潭:“既然你不是,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回来?不是说去找人吗?本宫等了你一夜,差点没命,知道吗?”
说的话听起来平静无澜,但他的眼里有种隐忍的情绪,竟看得让人觉得他在无声又无助的控诉。
这话可真是句句震惊刺激,偏偏他说的一个字萧玉谣都听不懂,她噌噌火气直冒了:“你有病是不是?我什么时候陷你于不义了,哪个时候?什么地方?”
慕容瑾华的容颜上终于有了波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十年前,玉龙关。”
他忍着痛指了指心口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痕,冷冷道:“看见这道疤了吗?也是救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留下的。”
十年前,玉龙关。
看见这道疤了吗?也是救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留下的。
萧玉谣猛地一怔,心中像是有道凌厉凶狠的焰火,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她更加迷茫了,喃喃道:“你在说什么?我没去过玉龙关啊,要是有,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
慕容瑾华眉头一拧,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沉沉的开了口。
“萧玉谣,你是不是被人取走了记忆?”
萧玉谣满脸惊诧,本该是天方夜谭的猜忌,但是她现在听了却有种灵台霎时清明之感。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十年前的部分记忆被人取走了?冒出这个想法后,她心中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吗?”
慕容瑾华眸眼深不可测,薄唇微抿,没说话。
他一不开口,萧玉谣就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他缓缓的抬眼:“你着急什么?若是真是没了那些记忆,你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话里带着微不可查的试探。
萧玉谣急起来,就口不择言:“你说什么废话!那几年我都不记得有你了能不急吗?若真有你说的事,我哪里会处处和你作对?”
慕容瑾华一愣。
萧玉谣自己也愣了。
气氛有些悠扬而诡异,萧玉谣僵硬的别过头:“算了,可能是我自己的毛病……”
他抢先回了话:“本宫会查。”
萧玉谣微怔,随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心中悠悠荡荡的,震惊的事不止是她可能被人取走记忆这事,而是慕容瑾华曾差点因她没了性命。
他们何曾有那样深的交情?不知道。
慕容瑾华平躺在地上,见她在一旁神情落寞,滚了滚喉咙,道:“不要再想了,本宫会查清楚的。睡吧,明天不知道谁会找到这里来,养好精神。”
萧玉谣嗯了一声,要她不想这事不可能的。然而她躺下来的时候,慕容瑾华突然将她拢在了怀里,因他不能用太大的力气,她僵直了身子,也不敢动作太大。
“本宫会让你想起来,以后不要再忘了。”他在耳后沉声说着,混着药草味的气息清幽。
后背有了属于他的一丝暖意,萧玉谣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夜磅礴的大雨,一直下到天亮。
第一次,他们谁都不言不语,姿态狼狈的卧在天地间,相拥而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玉谣是从慕容瑾华的臂弯里醒过来的,明明他才算得上是伤患,但最后却是她窝在他怀里安心的睡去了。
昨夜的药起了作用,他俊颜上的气色稍稍好了些,他散落的墨发有几缕撩着自己的颈脖,有点痒,但是她却不想拂开。
这男人真好看啊,这么呆呆望着他,萧玉谣渐渐觉得自己脸有些热。
咳咳,太、太闷了,她还是出去看看情况吧,萧玉谣霍然起了身。
今早天色露白的时候雨停了,现在外头空气正是清新。
萧玉谣去打了水回来,回到时慕容瑾华已经醒了。
她望了眼外面,对他说:“昨天暴雨连连没人找到这里来,今天怕是少不了有人要找到这里来,我出去看看情况。”
格澜公主只要将他们负伤的消息带到营地,那么皇帝肯定会派人找到这里来的。慕容瑾华是太子,储君在深林遇袭失踪了,可不是什么小事,更不是好事。
哪怕现在他们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赶紧回到营地现身,这事也不能拖得太久。
慕容瑾华点头,沉声道:“记着,如若在外面见到了人,也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小心。”
萧玉谣微怔,随即点了头就转身出去了。
山洞离他们的滚落下来的时候不算很远,但萧玉谣现在不能抄近路往回走。
避了一夜,她还不清楚昨日的刺客到底还有没有余党追上来,不让他们轻易发现这个山洞,她只能从芦苇丛另一边走,一点点小心测探。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隔着层层芦苇,听见了男人气急败坏的交谈声。
“找到人了吗?”
“回二爷,弟兄们天亮后开始找了,没有发现踪迹。”
“找!给我找!他们是从上面跳下来的,身上都有伤,他们跑不远的。”说完,那人阴冷的视线猛地望向萧玉谣躲着的芦苇丛里。
萧玉谣心中一凛,被发现了吗?
果然慕容瑾华猜得没错,那群人还在追杀他们!
黑衣人微眯着眼,盯着后面微微颤动的芦苇,握紧了手中的刀。
感觉到脚步一步步在逼近,萧玉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前面再传来急促的声音:“二爷!不好了!好像是御林军那边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那人死死皱眉:“已经到了?”
“是,已经下来了。二爷,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那人狠狠盯着前方,最后还是放弃了,咬了咬牙:“快!通知所有人,撤退!”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玉谣那口提到嗓子的气才松了下来,心跳极快。
然而,她正想迈出脚步出去,先隐隐约约瞧见了人影心中一喜,可是她看清楚来人的服侍时,生生的收住了脚。
这不是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