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套月白锦缎青衫,如刻的眉眼间带着从容清贵之气,绝尘绝美的面容上不曾带笑,缓步向她走来,月儿落在他的身后,一派的清风霁月。
这样的画面,萧玉谣久久不能忘怀。
萧玉谣讪讪的收回目光:“眼下这时候正是人潮拥挤,你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我可不管你。”
“为免被人发现引来骚动,就有劳爱妃提携了。”他走在她前面,回头勾着淡淡的笑看她。
被这一笑勾得萧玉谣胸腔里有点漾漾的发热,笑什么笑?谁管你啊!她不轻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挤进了人流中。
寒风想跟上去,却被慕容瑾华扬手止住了,淡淡道:“无妨,你暗中跟着吧。”
“可是……”寒风皱眉,这熙熙攘攘的街道鱼目混杂,殿下如遇危险可怎么办才好?
“下去吧,本宫没事。”说完,慕容瑾华便默然的跟着那抹身影走了上去,头也不回。
被晾在冷风中的寒风,在惊诧兼深思中终于恍然大悟,娘的竟是殿下嫌弃他碍眼!
抑郁的寒风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凉凉看着慕容瑾华出挑的背影,眼见萧玉谣笑意渐深,他家冷冰冰的主子目光随着她,情绪倒不表露半分。
寒风内心深深叹气,这两人到底是何纠葛?真真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缘。
花灯会伊始便热闹非凡,朝廷允许灯会的当天京城商贩可通宵营业,深闺小姐也不尽受约束结伴夜游,是以长街上各色各样的街旁小贩为谋生计,都异常热情。
慕容瑾华相貌相当出众,引来不少目光,但见他神情漠然疏远,矜持的女儿家们却也没人上来拦着相邀。倒是面色清冷的太子殿下走着走着,莫名其妙被砸了好几个绣球。
有俗成例即越是出众的男子,在花灯会那晚越是招惹春心萌动女子的青睐,也有不少人因花灯会而结缘成为夫妻,这扔绣球的习俗流传下来也算是成就了几段佳话。
萧玉谣在灯前聚精会神猜灯谜,脑袋再次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绣球误伤了,终于怒了。
“慕容瑾华,那姑娘为了你都扔了一晚上了,还有好几个砸到了我身上!你不想要那姑娘接一个就跑不就完了!”她愤怒的指了一处。
他正气凛然:“本宫是那样缺德的人吗?”
你不是吗?萧玉谣额上青筋乱跳,后脑勺又精准无误的被砸了一下。
萧玉谣:……
姑娘们,扔的时候手法准点,会死吗?会死吗?
“躲都不会,你是猪脑子吗?滚到前面去。”慕容瑾华命令道,面无表情挥手挡下朝她飞逝而来的绣球。
跟在他旁边或者身后,免不了被砸,萧玉谣咬咬牙,还是灰溜溜的走开了。
慕容瑾华那张冷艳高贵的脸上始终绷着,英挺的身姿,周身而发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势,正经凛然的应付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绣球。
萧玉谣走两步回来看他,叹了口气,此乃妖孽。
她到一小摊前停下,上面摆满了精致灵巧的面具,一边挑一边抱怨:“叫你别来,现在倒好了,那么招眼,你还让我怎么走?”
慕容瑾华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到她将戏剧脸谱的面具递给他。
他凝视冷半晌,居高临下道:“你替我系。”
萧玉谣咬牙:“你别得寸进尺了。”
“两位长得好生俊俏,瞧着俩口感情真是好,怕是新婚吧?”小摊前的老板娘热情笑道,不知是恭维还是感慨,笑道:“我卖了那多面具,也没见着哪个如此般配的,真是一对儿璧人呐。”
萧玉谣脱口而出:“谁跟他是俩口!”
她瞪了他一眼,慕容瑾华微微扬眉,眼角带上了些许愉悦。微微俯下身子,让她替自己系上面具,萧玉谣暗骂了两句,就不情不愿地替他系上了。
替他系好了之后,萧玉谣刚想走,没想到慕容瑾华竟然按住她肩膀,随手挑了一个面具,也给她系上了。
“你干什么?”
“别动。”他按住她。
慕容瑾华手指的动作轻柔优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引人注目,许多人都朝着这对恩爱相拥的貌美夫妻看过来,远远观望着的怀春姑娘们,手上蓄势待发的绣球也都消停了下来。
萧玉谣在惊呼艳羡中,渐渐红了脸。
她顺着视线偷偷的抬起眼,璀璨的灯火在他的脸上萦绕成一道浮光,掠过肩上飘飘白衣,冷贵俊逸的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老板娘是个真性情之人,又对萧玉谣眯着眼揶揄道:“哎哟,看你相公多疼你?折煞了多少人眼。我说小娘子啊,你相公俊得很呐。回头多少姑娘盯着看呢,可要抓紧了,可别让人白占了便宜哟。”
慕容瑾华眼里似笑非笑看过来,萧玉谣脸色僵了一下:“等等,我们不是……”
“小娘子莫要害羞啊。”老板娘笑着,转而殷勤的讨好慕容瑾华:“公子,今儿日子难得,要不给小娘子挑件首饰珠花?这可都是压箱底的上好货哩。”
慕容瑾华顺着视线而下,可惜,这竹箱子做工用心的首饰相较于皇宫内务府打造的华美珠翠,只能说是次品。
突然他看见一串梨花枝的细细流苏,眉梢轻佻,顺手拿了起来,对着;脸色难看的萧玉谣比划了两下,眼神颇有些认真。
老板娘笑弯了眼,惊奇道:“哎哟,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梨花配小娘子适合得紧呐。”
慕容瑾华眼底盈上一丝柔和,勾唇笑起:“我也觉得。”
萧玉谣没见过他这样看自己,虽然隔着冰冷张狂的面具,但她却感觉得到慕容瑾华,在笑着。
他扶着她的脖子,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为她带上那支簪子,难见他小心翼翼又认真的模样,倒真的像是对着心上人。
“好看,这梨花簪子很适合你。”他声音沉沉的,带着一点点笑意,这一点都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就要这支了,走吧。”
他扔下一锭银子,老板娘收了银子连连道谢的声音,他便牵着萧玉谣的手,走了。
萧玉谣不知自己是脑子懵了,还是怎么的,也这么乖乖听话了。
也没发现自己被他牵了一路,有了面具的遮掩,他们这路上走得倒是通常不少。
流光溢彩的花灯在身侧晃晃而过,他一身出尘的白衣,像是画里的仙,翩翩然在前面牵着她,走了很远。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没由来的,堵得萧玉谣胸口透不过气来。
慕容瑾华察觉到她的异常,皱眉道:“怎么了?”
“没有。”回过神来的萧玉谣急忙松开手,抚了抚发闷的胸口:“没事,刚才人太多挤得慌,有点透不过气来。”
慕容瑾华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说来真是奇怪,明明刚才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是前所未有的融洽,这一下手放开了沉默后,萧玉谣竟然觉得十分的,尴尬。
她不自在的抓住脖子:“那、那看完了,就回去吧。”
“你不是一直想放那个吗?”慕容瑾华淡淡的开口,目光平静地望去护城河边的花灯。
萧玉谣愣了一下。
慕容瑾华没听见她搭腔,不知想到了什么,皱了眉头:“那就走吧。”
萧玉谣也觉得自己是越发奇怪,总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她下意识就去抓住他的衣袖:“不是!别走!我想去。”
慕容瑾华静默。
“等等,你别走啊,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了两个花灯回来,千万别走啊。”萧玉谣一面叮嘱着,一面急腾腾的跑去买花灯。
她买了两只精致的鲤鱼花灯,燃了里面的烛芯,笑了下:“想不到还能和你赶一趟花灯会,要是以前能将你骗出宫来,只怕恨不得想尽办法把你按进水里。来!放只花灯到河里,愿神明保佑你这太子殿下英明长流。”她说着,就给了慕容瑾华一只花灯。
他低头垂目望着灯壁里面烛火一闪闪的跳跃,只是淡淡勾唇一笑,随手就放进了河里。
望着河上飘着零零散散的微光,萧玉谣不禁感慨:“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小的时候来放过花灯,没成想,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慕容瑾华沉默后,开口道:“以后你年年都可以放。”
“那可未必,安州可没有花灯会,也没有这样的河可以放。”她伸手,拨了拨凉凉的河水。
“你可以留下来。”
她蓦然回过头,冷冷的面具,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目光灼灼。
是不是要她留下来的意思?
霎时,河面上卷起阴阴的冷风,旧城墙角落处闪过一道凌厉的剑锋寒光,来不及细想的萧玉谣心中一凛,顿时喝道。
“慕容瑾华小心!后面有人!”
慕容瑾华一愣,险险避过身后袭来的长剑。
四五个黑衣人从暗中飞奔而出,萧玉谣想都没想,极快的闪身到慕容瑾华身后,以免他背腹受敌。
萧玉谣奋不顾身而来,似乎有些让黑衣人们意外。
但迟疑也只是一瞬间,黑衣人对视一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