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华肩上和手臂的伤并不轻,所有人都退出去的时候,他才抑制不住的扯动唇角,伸手捂了捂沁血的伤口。
要不是萧玉谣磨的药渣子,只怕他硬撑着还说不了话。
夜深人静,鼻尖萦绕着血腥味还有草药味,慕容瑾华闭上眼,脑中闪过一双谁绝望的眼睛。
蓦地睁开眼,阴冷渐深。
“娘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絮雪第二天见到萧玉谣,惊诧之余,似乎想到什么手指发颤:“莫不是娘娘闯了祸,被殿下撵了回来?”
萧玉谣在衣柜翻找着什么东西,也就没理会她的一惊一乍,只是皱眉问道:“絮雪,你见过我装了许多甘草枯叶的皮囊吗?”
那个包裹是她以前外出随带,里面全都是晒干的药草,也不知道出嫁的时候,有没有人替她捎上来。
絮雪扬眉,嘿嘿一笑:“娘娘你这就得感激奴婢了,奴婢给娘娘收好了放进嫁妆的箱子里在杂房,奴婢这就给你去拿。”
皮囊拿上来的时候,萧玉谣喜上眉梢,有了这东西兴许能缓缓慕容瑾华的伤。她正想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下又问:“你说,受点伤的人,吃点什么东西比较好?”
絮雪大惊:“娘娘,你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这话怎么一开口略有几分尴尬呢?萧玉谣摸了摸鼻子:“就是一熟人问,受了点伤,唔…可能流的血多了点,吃点什么补补血?”
絮雪哦了一声,淡淡道:“补血,那大枣炖乌鸡吧。”补血最合适不过了。
“那不是女人喝的吗。”萧玉谣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絮雪手指一抖:“娘娘要炖给男人喝?”
萧玉谣也是一抖,呐呐道:“胡、胡说什么呢!谁要炖给他?我才么那个闲工夫!”说着,便僵着脚步出门了。
絮雪苦思冥想这个他到底是谁?
慕容瑾华受伤的事太子府上谁都不知道,当然了,太子宫外遇袭这样事也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
萧玉谣的心想着他不能传召太医,伤口没法上药,就好心带了之血化瘀的药草干去看他。
她来得坦荡,门口的婢女也不好拦她。
推开门,正瞧见慕容瑾华脱了上衣,寒风背对着门口抖着手伸向榻上之人,两人之间懒散柔柔的氛围看起来,无一不是风景。
门开了,寒风猛地看过来,僵着脸色拿着药膏。
慕容瑾华微微挑起眉。
见平时沉稳冷静的寒风英气的脸浮上难堪,莫名其妙的,反倒让萧玉谣不好意思起来了。
咳咳,那个寒风啊,我又不是来捉奸的,你脸红个鬼啊?
她第一反应是关上门滚蛋,可慕容瑾华早就看穿她,冷硬的语气不容拒绝:“站住!不许走。”
随后他对寒风淡淡道:“你下去吧。”
寒风如蒙大赦,脚下生风般闪了出去。
萧玉谣木着脚步走近,扭捏地抽出草药皮囊:“我、我刚好有药剩下,便宜你了!”
慕容瑾华沉默不语,现在他上身赤条条什么都没穿,萧玉谣也不好意思靠太近。
见她杵在两三步的距离,慕容瑾华冷脸不变,淡淡道:“萧玉谣,你站那么远怎么给本宫上药?”
萧玉谣顿了一下,瞪圆了眼道:“我来给你上药?”
太子殿下看了眼稀巴烂的伤口,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相信本宫靠意志能撑过去的话,你可以见死不救。”
萧玉谣:……
“我又没说不帮……”萧玉谣嘟囔道,看他这幅样子,大概是砍伤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更别说自己上药了。
慕容瑾华幽着眸光盯着她,萧玉谣坐下来,伸手抹药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手指微颤。
这人呢,说来就是那么奇怪,穿着衣服隔了一层布,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觉得有什么事,现在他脱了个干净,反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慕容瑾华外看身形修长瘦弱,但这副精瘦身子却很有看头,白皙的肌肤上有几道浅淡斑驳的伤痕,无一不彰显男人本有的气魄。
萧玉谣脸色有点红,心底暗骂自己几句没出息,从前在军营中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现在脸红矫情个屁?
她下手很轻,替慕容瑾华刮去了伤口上草药的残渣,又擦拭干净给他上了冰凉的药膏,这药性烈敷上去会很疼,但从头到尾他都一声不吭。
他始终低着头,不动声色的看脸颊绯红却异样认真的她,黑眸静如止水。
“你这里什么时候受了伤?”萧玉谣吃惊的发现,他的心口处一道极深的伤痕,长长的疤痕已经泛白,要不是当时翻出皮肉的伤口,这种痕迹是形不成的。
慕容瑾华脸色清冷幽寒,扯过衣裳掩盖伤疤,眼中寒光四射,冷冷道:“少管闲事,不该知道就别问。”
说得好像我很想管一样!萧玉谣想翻白眼,但还是很细心的为他穿好了衣服。
给慕容瑾华上好药之后,萧玉谣顺便好心的替他穿好了衣服,没成想这么一穿让人小丫鬟看见了,羞涩万分的退出了门外,细声问道。
“殿下,沈侧妃在前厅候着,可是要奴婢传话送沈侧妃回去?”
那小丫鬟细想,眼下有玉侧妃伺候着,跟另一位娘娘碰了个正着,不怎么好吧?
萧玉谣佯似很正经替他宽衣,心下却隐隐在等着什么,竟然在等着他怎么说。
慕容瑾华长眼向门外一扫,默了一瞬,抓住了在胸前她的手,声音清浅冷淡:“你回去吧。”
萧玉谣有那么一瞬僵住了,随后胸腔里闷闷的火烫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谁管你啊?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萧玉谣把皮囊卷进怀里,怒容冲冲的转身就走。
“别闹!”慕容瑾华使不上大力,却也能抓住了她,嗓音低沉道:“今晚到本宫这里来。”
“谁闹了?有沈侧妃伺候太子殿下还不够啊?”萧玉谣冷笑,随后怒目一瞪:“少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妃子。”说完,毫不留恋跳墙而去。
这见色忘友死病猫,沈若月一来就赶她走。萧玉谣恨恨往梧桐树揍了一拳,走就走呗,好歹说句好话让她下台啊,混蛋。
慕容瑾华到了前厅,沈若月已经在温柔懂事的等着了,他身上有伤,现在一身修长贵气的锦袍,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臣妾听说殿下是昨天夜里回来的,料想殿下路上必定劳累,臣妾拿点醒神的东西过来看看殿下。”沈若月柔声道,可能是许久不见他,眼中眷恋深重。
慕容瑾华突然想起自己临走前答应回来就去看她的,昨夜出了事便忘了,他温和的应了声,让沈若月留下来一起用膳。
沈若月满心欢喜,席间却发现他有意无意地在看墙头外面。
“殿下可有什么事?”沈若月谨慎问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殿下有些心不在焉。
慕容瑾华视线沉静,淡淡道:“无事。”
沈若月不再细问,安静低头吃饭。
絮雪发现自家主子自翻墙回来后脸色就不大好,斗胆上前:“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萧玉谣闷了好久,于是绷紧脸色,问:“你说,男人都喜欢温柔点的女人吗?”
“那自然啊。”絮雪喃喃道:“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如若世间女子都像娘娘这般,岂不是满大街的窜天猴……”
萧玉谣狠狠一瞪,絮雪识相的闭了嘴。
温柔温柔温柔……可这样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有!萧玉谣在恼火中,不知不觉将这样的问题纳入自己思虑范围内。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个温柔法,萧玉谣始终不知道,只知道半夜她渴了爬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头黑沉沉的站着一个人影。
萧玉谣吓了一跳,眯着眼看清来人时,不禁发蒙了:“慕容瑾华?你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瑾华也没点灯,冷幽幽道:“有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来找本宫,本宫只好自己来。”
萧玉谣听出来他说的是自己,冷笑:“不是有佳人作伴么,你装什么可怜?”转身她去点了灯。
慕容瑾华似笑非笑望着她:“你嫉妒?”
萧玉谣手指一顿,怒了:“你有病吧!你半夜来我这里,就是来说疯话的?”
“是有病。”太子殿下此刻面无表情,振振有词道:“你这没良心的女人,等了你半夜也不来给本宫换药,痛死了!”
萧玉谣一愣:“你没让身边的婢女换吗?”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
萧玉谣暗忖了一下,兴许他有意隐瞒,他的贴身婢女都不知道他受伤之事。说来说去,他这伤还是为她挡下来的,承了恩情,她没有道理不管他的死活。
可是,看见现在他若无其事的来找她,为什么她觉得那么生气呢?
“那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萧玉谣恶狠狠冲他喊,皮囊往桌上一扔:“滚过来!”
冷贵优雅的太子殿下二话不说,听话了。
萧玉谣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骂道:“你这伤得勤换药,也不看看你那什么破身子?逞强呢?怎么不砍死你?”
慕容瑾华漠然提醒道:“萧玉谣,本宫是替你挡的。”
“谁让你挡了?”萧玉谣语气干涩了一下。
慕容瑾华似以漫不经心,又有些理所当然:“你废什么话?本宫总不能让他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