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太子府都平静得出奇。
青阳公主被送回宫前,慕容瑾华倒是难得一次踏进了明台阁的门。
“三哥你这样就送青阳回去了,太后那边可没法交代了。”青阳哼哼道,太后要是知道这俩人私底下是这样的疏离,估计得气昏。
慕容瑾华淡淡的扫了一眼,丝毫没有将青阳的威胁放在眼里,冷笑:“入秋后宫里的秋宴你不在,回去后父皇少不了你的一顿训,先管好你自己。”
青阳撇撇嘴被一句话封死。
另外狩猎之日将近,宫里宫外都是准备着,青阳必然是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萧玉谣见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你们聊吧。”
看她要走,慕容瑾华蹙眉:“站住。”
萧玉谣讷讷回头,只见他面色清冷道:“本宫有话对你说。”
青阳识趣地溜了出去,冲着萧玉谣挤挤眼,顺便跟着高公公一块出门了。
“什么事?”她顿了顿脚步。
慕容瑾华挑眉,眼里藏着戏谑:“你紧张什么?”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萧玉谣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慕容瑾华不冷不淡笑了,没有再细究,望了眼空荡的门外:“青阳这两天是不是对你说什么话?”
萧玉谣愣了半晌,摇摇头,问他:“没有,怎么了?”
他垂下狭长的眼,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天后塞外行围,皇上指名要你去。”话锋一转,他突然说了这件事。
“要我去?”萧玉谣有点意外,原本以为上次宴席出了那样的幺蛾子,皇上肯定是对自己心生的芥蒂了。
慕容瑾华蹙眉:“不愿意去本宫可以替你回绝。”说完,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要走。
这人真的莫名其妙,来得突然,说得突然,走得也毫不留恋。
“你等等,谁说我不去?”萧玉谣急眼了,拉住他苦诉道:“我去!我当然要去。我都闷在京城好几个月了,再不放我出去要长毛了。”
慕容瑾华看了她两眼,唇角微扯,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随便你。”
丢了这么一句话,他就回去了。
萧玉谣可开心坏了,转身回到屋里就去翻衣橱。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狩猎了,自回京之后到现在少说也有几个月了,压根都没出过城门在,这机会怎能错过?
絮雪听说了这件事,也是兴致冲冲:“奴婢听说流芳殿那边也是要去的,围猎这可是娘娘的杀手锏,舞刀弄枪京城没几个女子能和娘娘相较,就是阵容也绝对不能被沈若月压了一头。”
萧玉谣被絮雪打扮了一番,换上遒劲英气的衣裳,红菱锦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如刻似画的眉眼更加明媚清爽,林嬷嬷看了也是笑盈盈地点头。
“娘娘这番打扮,让老奴想起了那位故人,如此神韵真是有几分相似。”林嬷嬷有些恍惚道。
萧玉谣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问:“什么故人?”
林嬷嬷笑而不语。
萧玉谣将衣裳完全褪去之后,才顿觉林嬷嬷说的故人是谁?嬷嬷很少说起前太子妃的事情,这一开了口,萧玉谣缠着林嬷嬷继续问了。
而林嬷嬷早有防备,说什么都不再说了。
“嬷嬷,你这样吊着我有意思吗?”萧玉谣不满道:“我又不会说出去,再说了,这样的事就是说漏嘴了也没人乐意听吧。”
那你还问,林嬷嬷摇摇头,在后面给萧玉谣梳头发,挑眉道:“那娘娘想知道什么?”
“前太子妃是什么人?”
林嬷嬷手中梳子稍顿,只是问:“娘娘可知道颐白族?”
“知道啊,颐白族不是西北边塞玉龙关的异族,先帝征战时不是归顺大晋了么?不过后来谋逆,被灭族了……”萧玉谣不知道林嬷嬷为什么说起颐白族,扭头看林嬷嬷冷肃的表情才惊诧。
她恍然大悟,吃惊道:“前太子妃是颐白族人?”所以才犯了重罪,被废弃的么?
林嬷嬷低头沉默的给萧玉谣梳头,淡淡道:“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太子妃深受宠爱并未牵连,只是……只是后来皇上登基太子妃在后宫犯了错,才受了重罪。”
林嬷嬷后面的话轻描淡写而过,只是说到了这里,萧玉谣隐隐也能猜测到一些后宫的事。
然而奇怪的是,分明这段恩怨和自己没有多大相关,心中却莫名翻涌着激烈的浪涛。
萧玉谣斟酌问道:“那前太子妃入宫后,即刻被打入了冷宫?可这样身份的妃子在冷宫,并没有几位。”
答案呼之欲出。
大概是没想到萧玉谣轻而易举的说到了关键之处,林嬷嬷微微一惊,随后面色恢复如常,不动声色的替萧玉谣绾好了发丝。
“娘娘聪慧,既然娘娘猜得到心中答案,那老奴就不必多嘴了。这会絮雪姑娘在柴房忙不过来,老奴先下去。”林嬷嬷笑着说道,面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萧玉谣点点头,只是默然的看着林嬷嬷远去,眉头紧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婉妃就是前太子妃么?
这念头一经浮上,她震惊的心不经意冷了几分,婉妃婉妃,就是慕容瑾华的生母,那么他身上多年的恶疾,也是拜她所赐……
为什么?
她想不透,婉妃为什么这么做?
那一夜萧玉谣失眠了,每每辗转反侧细想到什么的时候,脑子总是浑浑噩噩的。只凭林嬷嬷所知道的所透露的,她是肯定找不到答案的。
其实说来说去这事也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就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在意。
很在意,就是说不出来原因。
她可能真的有病。
心里头悬着疑虑,萧玉谣接下来几天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得飞快,谁都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异样。
眨眼间,狩猎的日子就到了。
絮雪来提醒她日子到了,她才将疑虑抛之脑后,管他的,想不出来那就有空再想。
她冲冲的去收拾行囊,因为早有准备行动很是迅速,慕容瑾华出门的时候,她已经在车马候着了。
萧玉谣见到慕容瑾华掀开了帘子,进了自己的车子,不禁有点意外:“沈侧妃呢?”
他不和沈若月一起走吗?
站在外面的秋衣笑道:“沈侧妃染了风寒身子弱,不便走动,此行围猎殿下和玉侧妃随行。”
萧玉谣哦了一声,怪不得。
太子府门前,沈若月一席雪色柔美的长裙站在冷风中,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皱眉忧虑道:“殿下脸色有些差,是不是不舒服?”
翠茵轻笑道:“殿下平时也是这样,大概是不能带上娘娘心情不好吧?”
沈若月娇羞一嗔,目光始终深深望着马车。
“猎场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翠茵点头:“娘娘放心,都安排好了。”
沈若月淡淡掩下目光,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府上。
马车内。
慕容瑾华俊逸的面上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温度,上车后闭目养神,没有看萧玉谣,也不说话。
萧玉谣早就习惯他这样了,也识相的坐好。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此刻她有意无意的,总是直勾勾看着他。
这两天都在想婉妃的事,她也不禁想到慕容瑾华,他这样阴冷的性子,是不是也迫不得已?
其实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太子身份尊贵有什么用?唉……
“不准再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本宫!”他面无表情对她说,眸子清凛带着不悦。
萧玉谣愣了一瞬,她都觉得慕容瑾华要成精了,怎么好像闭着眼都知道她想什么一样?
“自作多情,谁爱看你。”她翻了翻白眼,扭过头开掀开窗幔,看外面的风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的秋风有些凉,瑟瑟的风吹进温暖的车厢里,她听见慕容瑾华闷闷的咳出两声。
她急忙放下了帘子:“你身子不舒服?”
慕容瑾华瞥了一眼:“本宫以为你第一眼就该看出来。”
萧玉谣很无辜:“这我哪知道啊,再说了,你这张冰块脸什么时候有过不舒服的表情?”
这真的还不能怪她,慕容瑾华平时就冷冰冰的,脸色本就带着丝病气。就是真的受伤了,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萧玉谣还是抽出了一件披风放到他身上,见他冷着表情风雨不动的样子,她咬了咬牙就体贴的替他盖好了。
一不小心,她碰到他的手,才吃惊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要不是这么靠近他,别人根本都发现不了他的异样!这么凉的手,肯定不止是受寒那么简单!
慕容瑾华想说什么,皱眉又轻咳了两声,压制着的嗓音格外沙哑。
她握住他的手,急问:“你是不是又病发了?”
“你是不是疯了?拖着这样的破身子去围场撑得住吗?不行!你这样怎么去狩猎?你等着,我去找人,让人送我们先回去。”萧玉谣神色焦虑,刚想出去找人,下一瞬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一动都不能动。
萧玉谣坐在他的怀里,耳后是他微凉的呼吸,霎时万籁俱静。
“你急什么?反正又死不了。”他的手散散的扣住她的腰,凉意透过衣布传到她身上。
萧玉谣张张嘴想说话,却被他打断了:“听着,今日不论如何,都老实的待在本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