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开口道:“之前大娘子待我很好,但自从她落水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天突然闯进我的屋子,阴森森地看了我半天,然后拿针戳我的指头……”
她颤抖着伸出手,回想起当时那可怕的情景,脸色霎时变得刷白。这惊恐的神色绝非作假。
谭修宜侧头对碧云道:“去看看。”
碧云凑近一看,辛夷的十根手指头上赫然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针眼,她悚然一惊,回到亭中,对谭修宜点了点头。
“嘶!”胆小的李四娘当即倒吸口冷气,害怕地看着罗敷,紧紧抓住谭修宜的手,生怕她会扑过来咬自己一样。
谭修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她倒不知自己竟然还对她做过这样的事?罗敷向后一靠,倚在凭几上,手拄着下巴,闲闲道:“嗯,还有呢?”
辛夷咬了咬唇,继续讲述她被迫害被虐打的各种辛酸往事。
“……不给我饭吃……让我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冷的天让我用冷水洗漱……稍一不如她的意,就让我跪在廊下的碎瓷片上,头上顶着一盆热水,热水冷下来结成冰,将我全身都冻住了……”
随着她的讲述,众人看罗敷的眼神愈发忌惮。
罗敏垂眸,眼中笑意划过,对,就是这样,不愧我特地让人将谢询的行踪透露给你,辛夷你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听到动静惊醒过来,就看到……”辛夷眸中盛满了惊恐,根本不敢往罗敷那边看。
谭修宜柔声道:“辛夷,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看到了什么?大胆地说出来。”
“看到娘子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裳,从外头飘进来,脸色青白,两只眼眶黑魆魆的没有眼珠,里头流下两行血泪,仿佛被,被恶鬼上了身。”辛夷战战兢兢地看罗敷一眼,迅速收回视线,深深埋下头去。
这话一出,场面死一般的寂静,想象一下辛夷口中所说的情景,众人顿觉后背凉飕飕的,脖子处好像有什么在对着她们吹气。
“啊!不要过来!我不好吃!不要找我,走开!走开!”李四娘突然发疯般尖叫起来,不断往谭修宜怀里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韦馥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辛夷,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的?而非将噩梦当成了现实?”
辛夷猛地抬头直直注视着她,“是真的!真的!”
生怕众人不相信她说的,她毫不犹豫发誓道:“若我说的有一字作假,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会好端端发下这等毒誓?这足可证明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在场之人大多倾向于相信她。
楚妘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罗胖子,你不会真的被鬼上身了吧?”
想到她刚才还把自己的鞭子借给她使过,她立刻丢给白鹭拿着,不敢再碰。
罗敷拍了拍巴掌,“精彩,精彩!辛夷,你不去做说书的实在可惜了。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还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吗?我不妨也发个誓,如果辛夷说的是真的,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这个誓可比刚才辛夷发的要毒多了,众人视线在这对昔日的主仆两个身上转来转去,一时还真辨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罗敷继续道:“说话得讲究证据,辛夷你有吗?我有。杜衡——”
杜衡将一封竹简递过来,罗敷没接,示意她给众人过目。
竹简第一个传到韦馥手中,她一眼扫完,只有八个字评语,“狗屁不通,无病呻吟。”
辛夷脸色爆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不过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竹简上,没人注意到她。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竟惹得韦三娘口吐脏话?众人的好奇心霎时被勾了起来。
接着竹简传到谭修宜手中,她轻声念了出来,“相思付玲珑,愁肠千百重。清啼黄莺儿,灵犀两心同。”
这下其他人也不用再看了。
楚妘“哟”一声,“‘相思付玲珑,愁肠千百重’,啧啧,罗胖子你什么时候会作诗了?还是情诗?写给谁的啊?不会是谢二吧?”
谢询被点名,下意识朝罗敷看过去,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清澈莹然,眸光流转,惑人心扉,他不由心头一跳,恼怒地偏过头。
哼,又是为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吧?原还以为她跳湖之后脑子清醒了,终于不再死缠着他不放,现在看来,不过是换了种手段罢了。
跟他玩欲拒还迎那一套?哼,他已看清她的恶毒面目,她再怎么作他也不会看她一眼!
“谢询,这可是辛夷为你作的诗,让她相思让她愁的人便是你。”
见谢询要说什么,罗敷抬手制止他,“你先别急着否认,杜衡,东西拿出来。”
杜衡拿出一只宝蓝色绣云纹样荷包,罗敷拿过来丢给谢询,他手忙脚乱接住,一看之下脸色就是一变,“我的荷包怎么会在你那里?”
罗敷轻笑,“这是我从辛夷屋子里搜出来的,难道不是你私下给她的?”
谢询待要否认,触及辛夷看过来的哀求目光,迟疑了下没有做声。
在其他人看来,他无疑是默认了。
等他再想澄清时,众人却已认定他俩个有私情了。
罗敷下了定论,“辛夷与外男也就是谢二郎你私相授受,我发现时原本想成人之美,将她赠予你,也是一桩美谈,结果她拒绝了。”
谢询心中一阵气闷,他谢二身为京城四杰之一,向来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何时轮得到别人对他推三阻四的?
辛夷张嘴欲言,罗敷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既不愿,我自不会强迫她,继续留她在身边,结果呢?她却想给我下毒!”
她“啪”的一声将一只纸包摔在案桌上,其他人俱都惊了惊。
楚妘好奇地拿起来,正要拆开,罗敷跟着道:“这里头装的是一触即发的毒粉,如果你想中毒的话,大可拆开来看看闻闻,证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妘立刻丢得远远的,其他人也避之唯恐不及。
罗敷环视众人一圈,“单只辛夷欲下毒害我一事,就足够取了她这条命!我念及多年主仆情谊放她一马,只将她发卖出去,已是大发慈悲,却不想她非但不心怀感激,还反过来污蔑我这个旧主,如此看来,倒是我对她太仁慈了。”
最后她看了谢询一眼,补充道:“我只让管家叫人牙子来将她发卖出去,至于卖到何处,却不是我能管的,不知谢二郎先前所说的‘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说来让我听听,也好知道一下为何你要张口闭口地说我恶毒?”
谢询看向辛夷,此刻她满脸泪水,不断摇着头,眼中似含着千言万语要对他诉说,之前他就是被她这副样子迷惑了的,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如今看来,倒是他一直像个傻瓜似的被蒙在鼓里。
现在想来,他之前在路上遇到她也不是偶然吧?
呵,可笑他还想着为他出头。
“杜衡,将辛夷送到衙门去。”
辛夷被杜衡拖走,经过谢询身边时,她伸手试图抓住他的裤脚,“谢郎,谢郎,救我!我不要去衙门——她被恶鬼上了身,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她冤枉我,我没有要下毒害她!谢郎——”
罗敷走到她面前,“辛夷,有什么话到衙门说去吧,若我真的冤枉了你,到时候你大可申诉。相信府君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李四娘站出来道:“不错,我父绝不会冤枉任何人!”
李四娘正是京兆尹李奇的四女。
002:“Congratulations!任务完成,奖励1积分及碧润膏一盒。”
不错,罗敷之所以这么卖力怼辛夷,就是因为002早在辛夷开口之际就发布了个任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不要大意地将这个污蔑你的女人送进大牢吧。
还心机地将任务奖励——碧润膏提前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罗敷能不好好做任务吗?
谢询怔怔站在原地,像丢了魂似的,罗敷看都没看他,走进亭中,在韦馥旁边的席垫上落座。
罗敬走过来,“谢兄,你没事罢?”
谢询干涩地笑了笑,向他拱了拱手,“我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转身便走,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真称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反观罗敷,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心情颇好地泡起茶来。
一股清澈的茶香飘进鼻端,众人不由轻嗅,顿感心肺皆畅,仿佛置身于空气无比清新的幽谷中。
“你这是什么茶?”韦馥问。
楚妘就要比她直接多了,“罗胖子,给我来一杯。”
罗敷直接一句“没有”将她顶了回去,却给韦馥斟了一杯,这是感谢她刚才的仗义执言,虽然她并不需要。
楚妘气得要死,若罗敷两人都不给就算了,偏只给了韦馥一人,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她放眼里吗!
她按着手指关节,发出阵阵“咔咔”声,听得人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刻就要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