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楚妘确实会不管不顾将这顿气给撒了,才不管他是谁,但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罗胖子,你敢不敢再跟我比一场?赢了你就得把你那什么茶全都给我奉上。”
“比什么?”罗敷声音淡漠如水。
“二娘子,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周伯仁突然冲过来“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着道。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众人先是一惊,继而下意识朝罗敷看去,不会又跟她有关吧?
还真给她们猜对了。
罗敏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飞快朝罗敷瞥了一眼,刚才辛夷你躲过了,就不信这回你还能躲过去!
“周管事,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且慢慢道来。”
周伯仁往亭中扫了一眼,并没见到大娘子,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是说要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大娘子的罪行吗?正主都不在,揭发给谁看呐?
罗敏声音沉了沉,“周管事?”
周伯仁立马回过神来,管他呢!她们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大娘子她好狠的心呐!那天……”
周伯仁将罗敷下令打奶娘板子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阿娘好歹奶了大娘子一场,待她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大娘子一朝翻脸不认人,连将她奶大的奶娘都不放过,竟下令打了她三十大板!
“回去后阿娘人就不好了,额头烫得什么似的,我请了大夫来看,却还是没能……哇哇,阿娘啊,你死得好惨呐!儿子不孝,没能好好照顾您老人家啊!”
周伯仁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小孩儿似的,好不凄惨,着实令人心酸。
徐六娘忍不住落了泪,低下头去拿帕子擦了擦。
罗敏震惊地站起来,“你说奶娘她……这不可能,奶娘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呢?”她不断摇着头,不愿相信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周管事!你从实说来,你是在说胡话对不对?”
她眼中盈着泪,充满希冀地看着周伯仁。
二娘子演技可真好哇,周伯仁心道,酝酿好的悲恸情绪就这么散了,愣愣看着她,不说话。
看在众人眼里,却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哽咽难言了。
罗敏眼中的希望黯淡下去,被什么压垮了似的跌坐在席垫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谭修宜泪盈于睫,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哀伤。
在场唯一无动于衷的,大概就数韦馥和罗敷二人了。
韦馥还好说,她一向性子寡淡,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奶娘于她而言就是陌生人,她没有情绪也属正常,但被奶娘奶大的罗敷,非但没有悲伤哭泣,反倒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这就显得有些太过冷血无情了吧?
如此一来,众人对周伯仁的话更是信了几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对从自己的奶娘狠心下手呢?这在众人看来无疑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这时候,众人不由得想起之前辛夷说的话,“她被恶鬼上了身!”
原本被压下去的怀疑瞬间反弹,且以一种无可抵挡的速度扩散开来,让她们对这一说法坚信不疑。
李四娘指着罗敷尖声叫道:“快把这个恶鬼抓起来!”
董五娘忙不迭附和:“对,快把她抓起来!将她烧死!”
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其他人虽还是心中存疑,但这种关乎到自身安危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万一罗大娘真的被恶鬼上了身,她们可就危险了!
所以还是先把她抓起来再说。
贵女们身后的婢女战战兢兢朝罗敷走去,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真的面对着一只恶鬼夜叉似的。
罗敷轻笑一声,吓得为首的婢女惊叫一声,抱头而窜,后面的也叫着跑到一边,避得她远远的。
众贵女缩成一团,躲在亭子角落里,无比恐惧地看着罗敷,李四娘躲在谭修宜身后,色厉内荏,“别过来!”
在座的,也就韦馥从头到尾保持着镇定,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慢悠悠品着罗敷刚才斟给她的茶。
心里想的是,如果她开口讨,不知道罗大娘舍不舍得给?
罗敷看她一眼,“你不怕?”
韦馥莫名其妙,反问:“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事情还未有定论,你是不是鬼还不一定,就算真的是,那也是一只好鬼,更不用怕了。”
她罕见地朝罗敷露出一抹笑容,刹那间冰雪消融,霞光初绽,芳华无限,慑人心扉。
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美人。罗敷心想,真想一亲芳泽呀。
皮美骨美神也美,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002:“别顾着看美人了,新一轮任务来袭——将真正害死奶娘的凶手绳之以法。完成奖励:初级医术技能及20积分;失败惩罚:变成秃子,一年内长不出头发。”
罗敷:“你的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这算什么?我把大祁往前往后几千年各朝各代的刑法都研究了个遍,觉得我以前对你真是太仁慈了,这才只是开胃菜而已,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呵,你行吗?”
002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哼,咱们走着瞧!
罗敷和颜悦色朝贵女们招了招手,“来,都过来坐,站着腿不酸吗?”
楚妘捏着鞭子的手嘎吱作响。
李四娘:阿娘,我想回家!
罗敷收回手,爱站不站吧,反正酸的又不是她的脚。
“周管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
周伯仁心里一个咯噔,“大,大娘子请问。”
“奶娘是何时没了的?”
周伯仁朝罗敏看了一眼,被她狠狠瞪了回去,“是前,不,昨天。”
罗敷看向韦馥,“可否请你帮个忙?”
“可以,不过你得将这茶分我二两。”
“行。”
于是,韦馥给罗敷做起了记录官,罗敷还不太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要将周管事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不消你说。”
大冷的天,周伯仁脑门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周管事,你给奶娘请的是哪位大夫?”
幸好姨娘谨慎,提前想到了这一步,周伯仁心里暗自庆幸,“升平坊的刘大夫。”
接下来就是要请刘大夫对质了吧?可惜呀,刘大夫那里早就被姨娘收买了。
周伯仁想到此心里对林氏愈发佩服,神色也镇定下来。
可惜,罗敷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吗?
之前不知为何离去的杜衡这时回来了,站到罗敷身后,“娘子,这是胡大夫的诊断。”她递过来一卷竹简。
罗敷接过来一扫,冷笑一声,丢到周伯仁脚边,“周管事,你好大的胆子!”
周伯仁不明所以,大娘子你怎么没按剧本来呢?他下意识觉得事情好像超出控制了,捡起竹简一看,心顿时高高提了起来,拿着竹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见状,众人皆感疑惑,楚妘直接走过去将竹简拿过来,看到后面不自觉念了出来,“……伤口溃烂发炎,没得到良好的治疗,死因系为饿死,死亡时辰约为正月廿三戌时(晚七点)到亥时(晚九点)。”
也就是前天,而非周伯仁口中所说的昨天。
罗敷早在得知林氏和罗敏的阴谋时,就暗中准备好了这份“死亡报告”,周伯仁不来也就罢了,他但凡敢来,她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虽打了奶娘板子,但到底念及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忍置她于死地,遂请了胡大夫前去给奶娘诊治,谁想大夫到了之后,见到的就是奶娘趴在地上浑身僵冷已死去多时的情景!而身为孝子的周管事,那时候你在哪里呢?”
周伯仁冷汗直流,脑袋里一团浆糊,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来告诉大家吧,那时候他周伯仁正在平康坊寻欢作乐、喝酒赌博!我说的可对,周伯仁?”
罗敷看着他,目光刀锋一样锐利冰冷,本就心虚的周伯仁顿时被击垮了心理防线,伏在地上嚎啕不止。
见他这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妘一鞭子抽过去,“好你个周伯仁!明明是你害死了奶娘,竟然还敢跑来污蔑罗胖子!简直反了天了!”
她说这话倒并非是为罗敷出头,只是对周伯仁一个下人竟做出如此背主之事感到异常愤怒罢了。
在她的认知里,奴婢都该当牛做马伺候主子,谨守本分,更甚至该任由主子践踏,主子不赏他们鞭子吃他们就该感恩戴德谢天谢地了,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简直该遭天打雷劈!
罗敏道:“阿姐,是不是弄错了?周管事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
“不可能?要不要我派人将那晚上跟他一起鬼混的人都请来作证?”
罗敏不再说话了。
罗敷继续道:“按说家丑不外扬,奶娘也已经去了,但大家貌似对我有些误会,有些话我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
杜衡适时递过来一卷布帛,罗敷放在案上摊开来,众人一看不禁倒吸口凉气,都说平南王生前东征西战掳掠了数不尽的财富,圣人更是赏赐了不少的珍宝财物,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这上面密密麻麻列着的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晃花人眼,叫人看得心头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