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说完抱臂站在原地不走了,瞪着我,脸上明白白写着“赶紧回答我这问题”,我被他一提醒后,抿了唇,忽然不知该怎么说!因为正如他所言,盗墓的三大家不是我们仨这样的小打小闹,听闻那里面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出类拔萃几个在古董界乃至文物局都有了将来的一席之地!也因此,规矩极严,没有门主发话是绝不可能擅自行动……
沉默中,目光不偏不倚的落于重庆侧影,周周停下后,他便侧立在那,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侧对我的地方,正是线衣破损处的两条小蜈蚣——
“留着以后你想走的时候,我就用这疤痕拦你。”
脑海中,他戳心窝的话还在耳畔,快乐的六天和过往一幕幕惊险也在眼前划过去,而重庆正好偏头看过来,日光下,黧黑的眼瞳配着微抿的唇,虽不说话,但已经着实戳人心了……
“我……”
那时候,我捏了捏拳,正要开口,忽然被周周抢先道——
“对,你是有发丘印可以入发丘门,但你进去后就甭想出来!还记得咱们一起长大的小许么?他怎么死的,啊?你不记得了是么!那我再告诉你一次,他是在里面,不听组织安排,擅自与人合作,结果怎么着了?枪毙!”
说道这里,他直接掐腰,指着我的鼻子:“听好了白板儿,重庆哥惜才才对你客气,但我不想看见你为了一个二十年前抛弃你的女人去送死,我爹也不在家,我怎么就从来不找他?啊?明明我们自己过得也能很好,我们三个在一起,这铁三角的关系,你却要放弃!白板儿,我就这么告诉你!你要执意去的话,你从此就不是我老大白板,是白痴,白眼狼!”
相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周周骂,骂的我一怔一怔,心脏亦沉了又沉,可初心非但不减,反而更坚定——
“是不值,但是……”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塞在他手里:“你看看这是谁。”
周周拿过去,愣住:“这不是……”
我一把夺回来:“没错,这么多年了,你我都没见过他笑过一次!哪怕我再拼命努力,什么都学会,他也只是淡淡点头,说句好,可是……当我整理他的遗物,我才发现他会笑的。”
说话间,我低头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和男人,女人我很陌生,但是那男人是我故去的父亲——
“他以前总骗我说,他跟我一样,可是你看见了,他搂着那姑娘笑的多灿烂,所以……”
我说没说完,只是看着周周,而周周显然领悟了我的意思,皱眉朝我走过来:“对不起,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还以为……”
我一把推开他,把照片塞回口袋里,“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不仅是为那个狠心的女人,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其实,我是为了那个狠心的女人去的。
起初拿到照片时,我就觉得是这个女人夺走我父亲的笑!
但仅仅属于伤心的那种,直到后来,我仔细想想父亲他毫无怨尤的将我带大,兴许我母亲她有苦衷?有苦衷也不行,不管怎样,我都得找到她,问清楚她为什么抛弃我父亲,我父亲的笑又是不是被害,而我的脸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不过,能恢复就恢复,不能就算,我没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在我和周周说话的时候,重庆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直到我们静默下来,他才淡淡飘来一句——
“换天了。”
我和周周一愣,都看过去,而那瞬间,天空忽然就响起闷雷!
晴空霹雳的轰隆隆声音里,方才还晴空白云朵朵,眨眼就挂起大风——
“要下雨了。”
重庆再度说了一句,转身吧嗒,吧嗒的朝我走过来:“什么照片,给我看看。”
他站在我面前时,头发被狂风扫的左右摇摆,我则有些愣神,因为照片这东西,我们一般是不给别人看的,可是……他好像不是别人。
还是把照片给了。他没拿过去,只是看了一眼就推了下我的手,“没见过,帮不上你。”
我把照片小心收起来,摇摇头看他:“没关系,对不起啊重庆哥,我现在一定让你失望了,可是你信我么?我就是去找到她,问点事情,然后就出来找你们!”
“倒是第一次听人把‘对不起’和‘没关系’一起说……”
他答非所问的看我,黑发往后飘着,酷似大背头,更显得五官俊朗。
可我无暇欣赏,我只是见他不回答,有些焦急的又道,“重庆哥,我真的很珍惜你们,你和周周是我现在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
照片我都给看了!我对他真的是掏心窝子了!
重庆只是看我不说话,而周周则走过来忽然搂住我的肩,那眼神虽然幽怨,可话却让我非常窝心和感动,他说——
“算了!我陪你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我那瞬间心跳一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可是我能连累他吗?并且,重庆他到底信不信我?抿唇偏头,本是想看重庆,却是没想,目光一瞥忽然看到湖水边的山峦异相——
瞬间瞳孔一缩!
“你们快看那山和湖泊的分界线!”
我说的时候,直接走到湖边,所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说的就是那时候的我们,那时候,我们都因为即将分别而心情沉闷,却没想到这大风起时,水晃荡着湖泊,露出对面小山峦的胸前、沟、壑!
周周跟我站一排,不可思议的大喊:“我的姥姥,我没看错吧!那好像是传闻中的仙子浴!”
我来不及回答,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对面山峦。
我们本是绕着湖泊往南走,而湖泊对面就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那高低错落的小山本是平平无奇,却是忽然这水波晃动间,露出的那女人的胸脯的形状来,胸脯中的沟,壑显现之后,这个中间高、两侧略低的普通山峦,赫然变成了是女子半身luo像——
那中间高的地方是女人头;
两侧低低平和的山峦则是手臂与胸膛;
至于那水波晃动间露出的沟壑是女人的胸!
黑乌云盖着顶,天黑昏暗一片中,再望那山影愈发像是一个美人在水中沐浴!这大自然的美人,是帝王妃最喜的墓穴,也是手札中记载过的——
“左右仙子臂,清扬婉兮流,仙子浴中笑,帝王晚来寻!妙啊!这要是杨贵妃墓就发财了啊……”
周周这个色胚对这种墓神驰已久,背出顺口溜后擦了一把口水:“我特么要是能看到杨贵妃的尸体,死这也……啊!”
没等他说完,我就一巴掌打他头上,“呸呸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跟他说了多少次,最忌讳说这些死不死的,他就是不改!搞的我对这些反而敏感次次帮他呸呸呸,只是呸完了,余光里见重庆转身,调整了方向朝着北——
“走这边能快些到达山口,正好躲雨。”
他说完直接走人,我们也立刻调整方向跟着他绕湖泊跑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奔跑的风加上路上狂风,双重的风,吹的我们几乎睁不开眼,阻力更是很大,可谁也不敢停,因为乌云越来越密集,显然是要下一场大暴雨,而我们没有衣服可以换!
几乎是用赛跑的速度跑到山洞下的,那时,轰隆隆的雷雨正好降临。
躲在山洞里,看着倾盆大雨一盆盆的从天上往下倒,我略气喘的弯腰深呼吸,快速调整身体,周周喘得比我厉害的多,直接仰躺在地上喘气,唯有重庆神色冷漠的立在灰青色石壁台上,面不改色气不喘,仿佛没有奔跑过……
“不行了不行了,肺要炸了,歇歇……歇歇……”躺在地上,周周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闷雷之声中,我没拒绝他,重庆也没说话,他又在看雨,而我在看他,本是想问他刚才的问题,却不知不觉让他带入画里——
前面是阴沉的天,后面是灰突突的石壁。
两厢灰暗之中,墨色衣裳让白皙精致的面孔更显赫出众,尤是那长睫,薄唇,
在那闷雷轰轰声里,雨落他眼前时,打从侧看,整个人精致的像是幅画……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景相融,如墨如画,却是第一次,活泼生动——
水幕之中,忽有几只叽叽喳喳躲雨的鸟飞快从他旁侧飞过。
一只翠毛呆头鸟大胆撞在他身上,直接撞落下来,被他眼明手快的稳稳接住,然后,在那叽叽喳喳的挣扎声里,长指抓着那鸟,转身,抬手,缓缓松开——
“唧唧唧唧!”
黄绿色的鸟扑棱着翅膀,快速飞走……
“哎,烤了吃啊!放了多可惜!”
周周非常成功的打破这幅画,人说着坐起来,支着腿舔着唇。
重庆看也不看他,打开了手电筒往洞里面走:“起来,走。”
因为一直在山林里,手电筒我们都没舍得用,这会儿才又打开,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山洞里有一堆燃烧殆尽的柴碳堆和压缩饼干袋。
“花擦,这里有人来过了!”周周大呼着,被我一把抓住胳膊:“小点声,我嗅着味道,人还在这里。”
虽伴随大雨和狂风,但这里似有若无的烟熏火燎味还在,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血腥味。
周周这拧眉,压低声音,“还在?那可怎么办,他们是不是也发现了……”
没等他说完,重庆大队长径直从那堆柴火上跨过去,留下五个字——
“见者有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