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是追上去,但没说话,因为即便他纹身,我也并不觉得我欠他什么,相反,这是他欠我的交代,如果打从一开始,重庆他就摆明了要与我合作,摊开我的身份,那我或许跟他在合作中也会产生感情,但要命的就是他不说,他一直隐瞒我到今天,若非我偶然发现那封军信——
甚至我现在也有理由怀疑,他的那封信是否也为他计划的一部分?
你看他从始至终的淡定从容,你看他一步步从吻到反击轻薄再到毫不犹豫的纹身,相信,就是扒了一层皮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吧?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子里过滤的时候,我很厌烦。
不仅仅是厌烦他的利用欺骗,更厌烦这欺骗本身。
欺骗让怀疑的大门打开,而这门一旦打开——
人死仇帐烂,除死亡外,它再也合不上。
重庆也没说话的,跟我缄默的走,而这走着时,我决定拿出手机来,自从见到周周后,他发了那四个“愿你安好”的字后,我就关了机,一来是怕自己忍不住安抚他什么,二来也是怕后来沈一绝找我,而今重庆这样,让我决定——
就算是跟沈一绝划清界限,也不能玩的太死,毕竟,撇去那意外的情感纠葛,我们是同门中人,是老不正经说的可信之人。
这世上……我可信的人又变成了周周一个,沈一绝他如果能化情为友是最好,如果不能……
“叮咚~”在手机开机的声音里,我看了一眼重庆,说了第一句话:“既然……我若真和沈一绝在一起……”
我还是气重庆的,气他的坦白淡然,气他的气定神闲,但是一开口,却还是忍不住改了口,本想说,既然心凉少年已死,那我就去跟那个美丽的误会在一起,可是到嘴边改了,改完后,说完后,自己都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怂!人都逼到这份上!可是,重庆这里……也是不敢闹僵的,若现在也是利用的一部分,他忽然对我玩阴的,狠的,我该当如何?
想的一瞬间,发现所有人都错了。
什么两只老虎?又大老虎?什么六扇门?都不可怕!
最可怕的,永远是最亲近的人,因为亲近,所以他拥有比外人来的更深的伤害,外人顶多杀身,可亲人杀心。
重庆抿唇,似乎在思考,那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的样子,让我心里莫名有些小窃喜,但就像之前提的,他越厉害,越稳当,我又越是忐忑不安!
“嗯……那你先去,目前来讲,他身边是比较安全的。”
重庆终于给出一个气死我的答案,我直接又不理他了,一路走着,是原路返回,虽然不太记得,但也有些印象,又走回村庄里,一步又一步的把他落在后面!
只是这该死的夜晚田间小路很像是很久之前我们铁三角走过的小路,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回眸看他依然如画的身形,在一身汗淋漓中,还是忍不住了,停下来,拿出消炎痊愈膏,“涂上,别走太快,出汗在心口会发炎感染……你看什么看,不准笑,我可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关心你,我是担心你的纹身,这关乎利用我的事,那纹身,必须得保护好了!”
越说,越欲盖弥彰,尤其在他月色下噙着笑的眼眸漩涡里,我心慌意乱的不行,索性一扔他怀里,转头就走,而没想到的是,后方他笑出声来,“呵,你……不帮我涂了吗?”
登时,脚步一顿,因为想到他以前说的类似的话,“以前你会帮我涂的。”
倏地,心里一软,却又转身时,愣住,因为看到他低眸一边笑一边自己在涂药,白色的药膏,染着那长长的五指,指甲泛着光泽,涂起药来,月光下更也皮白似雪,唯有心口那在虎爪印中的“笙”字,似定乾坤般妖红,有气吞山河的妖气。
重庆皮白,适合妖红,像是会发光。
发光的山河之上,俊脸蓦然抬起,有些讶异的看我。
双眸褶褶生辉,起初惊喜——
“你竟回头?”
说完,惊讶又消失,转为摇头,笑意没了,放下擦药的手,一面拉拢好衣服,扣着,一面朝着我走,中途定定望着我,然后——
又他妈的安排我!
“浮生,你不该转头,你应当对我心狠些,这样才会痛快。”
一下心软全无,又是恼怒了,我直接吼他——
“我说了我的事不要你管。”
闹的跟他是我……我父亲似的,什么都管,好烦!
且他还不是!
他谁?一个利用我的人,凭什么管我!
脑子里当下一个又一个感叹号,转了身,气喘吁吁的看着那高空里的圆月,大概是气的眼睛发红,看月亮也有些红,并且,又一次想离开他,可是,又不能……
周周且不说,付心薄那里,我如今的身份,绝不能投奔!
加上前老爷子安排我跟重庆的卸岭力士门合作,我定然是要跟重庆在一起的……
走了几步,天空中的月又有些红,很像是我当初离开小院的那天。
那天,命运的转轮到我手里,我多豪迈的心情说我要完成父亲的意愿,而如今——
亦是!
“父亲,不管如何,我都会坚持下去。”
低低说着,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情,我走在那林间路上,心情逐渐又恢复沉稳,直到重庆来了,三言两句又把我拨弄的心情烦闷,他问我——
“浮生,你有没想过去薛门?小风暴上次护你的话,你应该还记得?李二骂你她护你,那日,除因你性格与她相投,更大因素是你的身份,你体内,流着薛氏的血……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不是利用,是你迟早要去,倒不如主动些,我怕他们找上你。”
重庆后半句话,稍稍顿住,因为我一直瞪他,但他——还是不惧不怕的说完了。
这混蛋不说最后一句,我倒没联想到什么,一说,我那怀疑的门又打开。
我本想说,只要你不给他们消息我跟你在一起,我们在什么地方,他们断然找不到!毕竟……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天上飞着找墓!
可是随即,脑里电光火石的想到很多事儿,只因为那句——
只要你不给他们消息!
我忽然想到我以前盗的诸多空墓,可以说,我跟重庆在一起,就没捞过什么钱,几次三番的不是空墓就是出事儿,虽然有些是门派之争,但是那天呢?我们就到门口了!就差一点!时间把握的那么准,是谁通知了付心薄?
以前我相信重庆的话,说咱们中间有内奸,现在怎么有些怀疑重庆?
是不是重庆里应外合?
虽然他说自己不是警察,但是谁相信啊!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直接停下来,扭头问他:“说,戊戌城的墓是不是你给通风报的信!”
直接逼问的口气,没跟他绕弯子。
重庆一怔,表情忽然有些不悦,让我一怔,因为这种不悦很熟悉——
“你大概是那时脑子不清楚,忘了,我说过心凉就是我说的故去朋友,他是付心薄的哥,中毒的事跟我有关系,所以,在得知花非煜的姐死后,心薄才故意认他为干弟,要和他一起对付我。你觉得,这样的关系,我会帮他?具体告密的人,我在查,沈一绝也在查,但江湖的事,错综复杂,即便有心去查,快也要三五周,慢要数月,但总会水落石出。”
果然,能让重庆表情变化的只有心凉,而我听完是有这段话的印象,但彼时真是脑子不清楚,也没在意,没想到藏了这么大的猫腻,“呼……所以,当你看到我也为你犯毒,你就……”
流泪了,却不是为我。
话没说完就别开脸,“算了,你也别告诉我。”
重庆跟我并排走着,声音略带着丝丝蛊惑:“浮生,事实上,我已经告诉你很多事情了。”
我这脚步一顿,倏然脊背发毛是怎么回事?
打了一个抖,蓦然想到那句——
知道多,死的快。
这道理叫我浑身发寒啊,使劲儿的摇头:“没,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利用了我!”
我说完,要往前,却被重庆拦住去路。
他一到我面前,我就害怕,除了怕他会对付我,还怕他非礼,所以,直接拿出刀来,抵他心口:“我警告你别乱来!”
说完,他没动,而他上下扫了扫我——
很久以前他看我,上下看的时候我并没有不适反而觉得暖心,因为他在看伤。
可现在这会儿那些轻薄的窗户纸被撕的一干二净后,哪怕他衣冠楚楚,可那目光上下的浮动,让我十分不安!
“看什么看!不许看!”
怒喝的时候,刀尖想往前,却该死要命的怎么都下不去手!抖了两下,别提多怂,他都笑了:“呵,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么?”
我怎么知道!我能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当然不敢,但是,也隐约约的明白,他这是吃定我了,所以才告诉我,但同样的,如果哪天我不听他安排,超脱了掌控,可能就……
想到那个结果,我的刀直接一挪,收了,但是拿出了麻针,看准了他不躲不偏,直接就戳在他的脖颈后,定住!
“少跟我再废话,我不管你如何想法,烦请你以后也别告诉我任何,我现在只想把这些地界找完墓!并且,你若想利用我的身份,也至少是我进了发丘门以后!别浪费时间了,走!”
说完,给他拔下针,但中途使了一坏,叫他暂时双臂无力,免得他回头一把抓着我,又……对我非礼。
说来惭愧,不怕他非礼,怕的是自己心乱,哪怕方才说下这些话,眼睛望着他,心里还是一跳一跳的,为他不正常的悸动,可是,他说的又没错,我该心狠!
而我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我不该定住他的胳膊就完事儿,最应该给他暂时封了哑穴,这样他就不能说出让我恼怒的话了——
“不错了,就该这样。”
该哪样!这混蛋!
我寻思着的时,他又继续说下去:“不过,胳膊这件事有些欠妥,比如,此刻若有危险,你一人难以独当,还是给我解开。”
我这转身走过去,解开是要解开的,他……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但是我打算解开的同时,去做那“正确的事儿”,却是,当脑子里划过去周周说的——
“得罪谁都甭得罪医者,因为医者是活阎罗,生死病痛全由他/她……”
那一刻又是那该死的曹操墓诅咒:说周周,周周到!
“叮叮,叮叮。”
正要封重魔王的口时,我就听到信息铃声,一分神他已经好了,抬手伸懒腰,吓得我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赶紧跳开,然后失去了先机,去看手机的时候,表情变了。
信息,并非周周发来,而是沈一绝。
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周周身穿着我之前所见的衣,但是那衣破破烂烂的,肩胛,胳膊上中了数箭,衣服撕破后,看的到那皮肤上的数道血淋淋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