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除去那日联姻的暴怒时,我听不进重庆的嗯,此外,他那轻轻上挑的“嗯”都会叫我心慌意乱。
眼下,也不例外,他脑袋就搁在我旁边,好像随时要……擦吻耳朵,呼吸也都在我耳旁的,暖暖热热的。
幸而,不等多时,他已抱我,缓缓下滑。
我不敢乱动的,怕我一旦乱动,两道绳索会交叉到一起,有危险。
攀岩是项危险运动,不仅要抵抗地心引力,还要和脚下几乎没有摩擦力的滑腻悬崖岩石壁抗争,是以,我们可依靠的只有双臂的力量和平衡力,加上海拔如此之高,打持久战的话,我寻思是得慢慢来,也因此,我十分小心,才会一下被重庆抓过来。
缓慢下滑间,绳索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在这荒芜之地,好像很大,又似乎很小,而好半天后,到他所言的“一堆树”上时,我在他下滑的空荡里,眼睛忽然亮了——
“是崖柏!”
说的时候,激动到都忘了人还在重庆怀里,这一抬头,他又正巧低头,唇直接就蹭在他唇角……
倏地一刻间,时间好像停了,但速度却是停不下来——
“小心啊!”
我没想到重庆会因为我这一吻失了手,那瞬间,他和我直接就要掉在那崖柏上!
而说时迟,那时快——
一把反手抓住我的绳索然后在重庆落下之前,直接双腿盘住他的腰,并且另一只手,反过来把重庆抱着!
“小心身下!别压断了!”
说的时候,看也不看重庆,全看着他身下那经过成百上千年风吹日晒的天然淡咖啡色极品崖柏。
偏头,俯身,鼻子又嗅了嗅,确定这的的确确是老不正经说的“陈化料”味道后,又油然而生出那时来运转的想法。
因为这崖柏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而老不正经其实跟我说起过古董的,虽然最后还是回归的药材,他说——
“虽然小叶紫檀的历史悠久,但崖柏的药用价值更高。市面上被人诟病的一塌糊涂的崖柏其实并非真材实料,而是侧柏大白料,真正的崖柏,量少而不可再生,濒临灭绝,历经百千年的风吹日晒,是植物界的活化石,药用价值,轻了能起到安魂定魂,排毒抗痛的奇效,重了跟几位药材一起做成蛊,是可以起死回生的。所以,真正的崖柏在价格上远远超过沉木和小叶紫檀,只可惜,这种东西只生长于海拔1500米以上的地区,可遇不可求啊,也就是给你说一声,因为感觉你这孩子运气不错,至少……你遇到了我,哈哈!”
那时师父总这么狂妄自大的自夸,我也总给他冷冰冰回一句“老不正经”,如今看来,倒是我眼拙……
“崖柏?可遇不可求的?”显然,重魔王也知道,且问的时候,起来了,自己抓绳索过去一边儿。
我点点头,寻思我应该是之前一直在重庆怀里,被他身上味道盖住,不过——
仔细嗅了嗅,我忽然发现重庆身上的味道,有崖柏的味儿,为了确定,我闭上眼,再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两种香味,比对之下,发现重庆身上的香里确定有崖柏!
只是——
“喂你干什么!”
在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居然发现重庆拿出银丝来,靠近了一方树枝!
“你看不出?”
重庆反问我,那银丝已经裹在了大约小手臂粗的树枝上,我看的着实心疼:“别啊,别动那么大块儿,这东西珍贵,且用一点少一点,咱们一点点就够了。”
说的时候,我看着旁侧茂盛的松柏,绿色中咖啡色的崖柏甚是高雅,犹如万绿丛中的花朵,但花朵自然是要养着才能绽放真正的美丽,割下来,太可惜了!
心中想的时候,重庆的手没动,银丝收回袖子里,看我,又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带着赞许。
这会儿雾已经薄了,他赞许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声音亦是——
“浮生。”
我抿抿唇,不知道他这赞许的是什么,只道一个字:“说。”
而他居然赞许又染上一抹笑意,“没什么,你来吧,你是药师。”
我挺烦他说一半儿留下面的卖关子,没动弹,就继续盯着他,“说完。”
重庆眼中赞许又出来,“好,只是觉得,遇到真的‘贫贱不能移’,但凡知道崖柏价值的无不想带走,唯有你……”
我这一下明白过来,他的赞许是从何而来了,可惜啊——
“你错了,我只是觉得,崖柏只有你我认得出,与其割走了可惜,不如留在这里任由他继续生长,以后我们有需要,再来拿!”
说完我动刀子去,余光里,重庆身形一顿,咳嗽一声,我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笑,难得啊,看重魔王推算失败。
“好咧!”成功从边角切了拇指那么大的一小截后,我一只手,万分小心又仔仔细细的把它塞到兜里。
真不愧是顶级国宝,一小块,握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分量,可具体怎么用,我还得回去仔细回想一下!我怎么觉得老不正经好像没说……
这么想的时候,重庆又过来抓我,我没想到他还来!猝不及防的又到他怀里,然后,也乐的在他怀里,因为再下去的满是松针倒刺,省的我疼了,而他则是自己衣服碎了数片儿……
这再往下的时候,有崖柏引子让我浑身是劲儿的往下跳……
好吧,其实还是重庆教的我。
过了那松针崖柏的一片后,他就不抱我了,而是慢动作掩饰给我看,如何能迅速的下滑且能迅速保持平衡!
几番观察发现是角度问题以后,依葫芦画瓢间,我们便双双从慢到快,下滑速度比之前又多了数十倍,竟是不到一小时到了崖下,这中途又有树丛的,还是重庆抱着我,然后,我忽然就记起来初见的十指摸砖,那时候我就寻思跟着重魔王,能学到不少东西,如今还真是!
到下面,看到已经吃上果子的小飞,看到我们来了,扔了手里的果核儿,吮着手指头道——
“终于来了啊,我都已经吃完三个。”
他吃的还是那红色果子,弄得一手都是,山林里依旧是密不透风的遮天蔽日树,所以,都开着探照灯,灯下,那手白的更白,红的也更红,他一根根舔干净了,猫似得眼神看着我们:“你们路上干什么了?”
“这周边你看了没。”重庆说的淡漠,压根没回答他,也没打算把那崖柏的事儿说出来,但是小飞似乎不想放过他,瞄了瞄重庆和我的衣服——
“你也有狼狈时候。”
他看重庆和我的时候,我也看他的,发现他衣衫完整,然后寻思一下,心中暗暗道句没缘分!他的位置正好避开了树丛,这让他衣冠整齐,但是,也错过了崖柏。
重庆淡漠扫他一眼,转身把登山包拿下来后,从中拿出来三个黑色的……发丘门鼠皮面具!
“不带防毒面具了,这个更好用。”淡淡说的时候,直接递过去,小飞先接的,终于不在揶揄,而是对重庆道:“好吧,看在面具份上,重庆,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之前一直不知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直到现在,我觉得,你应当找个会缝衣服的姑娘!以前你就老破衣服……”
这倒是不假!认识重庆到现在他衣服破了多少我都数不清。
重庆直接推他一把:“别废话,带路,这里路窄,你最适合探路。”
小飞已经戴上鼠皮面罩,灰发灰眼白皮,愈发俏丽又帅气。
但这看来,我还真是找个好帮手,这里树木丛生,密密麻麻,小飞那消瘦的身材却完全不受阻碍,身轻如燕的进去,然后我发现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串的荧光剂……
“我们也走。”
重庆也戴好了鼠皮面罩,黑发黑瞳,黑皮夹虽然破破烂烂,却别有一番美景,尤其说话间,就自顾拉着我的手往前走,那修长白皙的脖颈看起来愈发细嫩。
有小飞引路,重庆开路,我倒又成了凑数的,原是重庆个儿比我高,大,所以,我只需要跟着就可以,但我没想到的是,走了几十步后,重庆忽然停下来,回头问我——
“浮生,你会缝衣服么?”
嘶的一下,倒抽一口气,因为我可没忘记刚才小飞说他得找个会缝衣服的,他明摆着又来撩人。
好在,鼠皮面具恰到好处的把我声音遮盖了,在他又一声“嗯?”的时候,我送他一白眼:“我什么不会,快走!”
重庆似乎笑了,“嗯,慢点,前面要弯腰,碰头的。”
他说着,自己弯下腰往前,我亦跟上弯腰,然后再唔多话,一路跟随着小飞留下的荧光剂在那老林子里穿梭,这比走悬崖峭壁还要磨人。
下悬崖我已经学会了角度和速度,但是这里,就连重魔王都得乖乖走着路,因为一棵又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哪一棵都堪比一个壮汉的腰粗,横生出来的树枝也像是大腿粗细,想要一路披荆斩棘的走,着实费劲儿,只能步步蜗牛的往前一点点走,这般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才终于抵达——
银河。
就是之前在高空看过的,龙腾云祥墓周围的那一圈护墓河,也是现在,横在我们和墓中央的宽有百米多水河。
看这距离,必然是要游过去的,我这正把背包防水检查,那边儿水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