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是被电话的嗡嗡震动吵醒,沈一绝打来的,问我在哪,要不要去看周周的坟。
我惊坐而起,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脑子上,砸的我眼冒金星,答应的同时,直接跑出去——
“你在哪?我立刻过去!带我去找周周,我有崖柏!”
那时候,我自动忽略了那句坟,只觉得自己蠢,我还不知道那东西怎么起死回生,但是我要去试试啊!
却是沈一绝的话让我脚步一顿——
“能让骨灰也复生吗?”
那瞬间,我脑子好像又被砸了一下,脚步忽然一下很轻,但转瞬又很重,教我晃了两三下才又在沈一绝说:“你的位置我已经找到了,我一会儿到,你去路口。”
我半天才嗯了一片,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的,只知道那时候,好安静。
左右房间加上客厅里都安静,重庆和小飞应该还在休息,我脑子里乱的像是打碎了脑仁儿,疼的厉害,钻脑,也根本顾不得跟重庆说,就一步步出去,上路口!
只身在路口等沈一绝时,我起初是想跑的,虽然沈一绝说自己开车过来,可我若是跑远点,是不是就能快点见到周周……的坟?
坟!
这个词让我忽然一下心口郁的闷疼,
“周周……你这个骗子!”
忽然间,就扭头冲着那无人的路大喊。
老不正经说过的,人死后,是有魂魄要去他最牵挂的人身边,我不知道周周现在牵挂的还是不是我,但是“你说过的,你会学成归来,再不叫任何人欺负我!可……现在好多人欺负我,你在哪?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终于还是没忍住的嘶吼,就冲着那黑黝黝的道路,好像还是他离开的那天,却又明知这不是那天他回头大喊的那条路,也明知喊也无人回顾,可是——
“回来,回来行不行,我已经……没有可信的人了……周周……我再也不会不管你。回来好不好?”
我这前半生啊,流的两次泪都给了周周,但大抵是太痛心,哭的没有那么汹涌,只觉得心口好痛,痛到忍不住的瑟瑟发抖,除了锥心痛还有噬脑痛,万分厌恨自己,想什么如果周周没了,就再也没有可信的人,这不是咒他么!
“嗡——嗡——”
地面颤抖和引擎车声远远而来时,车灯扎眼的厉害,沈一绝的车速度飞快,快到我来不及反应就到眼前!
一刹那眼泪忘记擦,只听到吱呀一声车停,尘土飞扬,然后,车灯刺的我闭眼时,听到车门开,沈一绝快速过来——
“生死由天不由你,哭也无用,我带你去看他。”
说的时候,直接把我抱怀里扶起来。
那时我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满脑子都是周周他的一声声老大老大,真的,我从没想过,我会失去我的周周小混蛋,上一次在一品斋的痛我还没还原,他怎么可以这样!眼泪还在流的,但是沈一绝的话让我又逐渐清醒。
“先上车,嗯?”
那时候,沈一绝声音低沉缓和的很安抚人心,我嗯了一声,心里郁气喊完了,自知哭没什么用,在他搀扶下起来,又推开他的手:“不用扶着我了,我能自己走。”
声音是沙哑的,但看到他的装扮,记起来上次的见面,“我还没有谢你上次救周周。”
说着的时候,撒开他手,脑子里记起来周周上次被神针门伤,是他妙手回春救回来,而那次,付心薄又来了,把他带走,然后他沈大掌柜在文物局口若悬河的说了个昏天地暗,每一件古董都来历分明,那听起来过瘾,实际上,他应当很累吧!
明明,他跟我年纪也差不多大!
沈一绝在我回想的时候也顿了数秒,然后才在和我对视时,薄唇一勾,狭长的眼眸里,有三分的笑:“自家人,不必说谢。”
我以为他说的是同门之事,但说起同门,“谢邪”童王的事儿,我又欠了他,“你肯定在峨眉帮我说话了吧?”
沈一绝眸色又一怔,居然别开脸:“咳,别多说了,快上车,我怕你赶不上葬礼。”
他说着,我却退了一步,直接抬手,俯身,鞠躬,行的是发丘最大礼,眼泪早停了,声音也恢复不少,沉冷而严肃——
“谢谢你为我做的诸多事,之前你卖我的帐一笔勾销,且今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必赴汤蹈火。”
葬礼什么的,盗墓贼这一行并不看重,我说完后,站起来发现沈一绝的表情……很怪异,尤其配着那藏蓝袍大背头,黑色的跑车灯贼亮,他拧眉抿唇的表情也格外的明朗,显得有些古代公子哥儿范儿。而最后,他摇摇头,伸手拉过我:“上车!”
我跟他上了车,起初没说话,这喊过,哭过,也谢过恩人,奔向周周的坟,虽然难受,但已经有些接受了,却是还有个问题,看向沈一绝侧脸,平静的问他:“周周……怎么走的。”
关于周周的死,信息里有付心薄发的,但他只说很蹊跷,三言两语说不清必须电话或者见面。
而之于付心薄,我现在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他比起沈一绝,差远了。
虽说沈一绝弑父又绝情,但我总觉得他是有原因的,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可看他对他妹,对我,甚至对眼罩手铐都还不错,加上他是我同门中人,是老不正经说的可信之人,再有周周的事儿,我决定把沈一绝列为暂时可以信的人,以及……恩人。
还有就是那时候,他把我的印给过邱二,这也可以侧面证明,他并未想拿我的身份得到什么,只是想让我远离那地方,跟我现在想法差不多,我也不想回发丘,我只想给父母正名罢了。
寻思着,竟然发现他比面前这一堆堆想利用我发丘门身份的狐狸们要好得多!
好半天不见沈一绝回答,不由得问他:“怎么不说话。”
我说的时候,侧目发现他又是那拧眉抿唇的表情,且在我看过去的时候,薄唇松开,已被抿的绯红,蛮妖艳。
长长的眼眸上下扫我,绯唇微启的——
“我在犹豫说不说实话。”
我立刻沉声道:“自是真话!我接受得了。”
沈一绝这才嗯了一声,然后才道,“真相还在查,但是,根据我的推断,我觉得他不太可能真死,可传言以及青城派上下都这么说,毕竟生死是大事,所以我带你去看看。”
沈一绝这话让我惊着,“什么意思,你是说周周没死?!”
我那时经过一番考量后,是很信任沈一绝的,他这么一说,我直接激动的坐起来,要不是他开车就得抓着他衣袖,手都抖了。
那边儿,沈一绝点头,“暂时只是怀疑,毕竟他是独子,甚至,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你我都知道,青城派历史悠久,他在那儿哪怕没什么功夫,呼风唤雨的能力也还是有的。你想想,他如果出事,青城派后继无人该当如何?”
我这连忙点头,因为我之前也这么想,觉得他的身份尊贵,所以,我才非常放心他离开,但这江湖水深,哪容得我们来猜测推算,所以——
“你就先说传言吧!我听听……”
我说的时候,紧张的看着沈一绝,而沈一绝的答案是我始料未及的——
“嗯,就说我暂时知道的,他在地下格斗场里被神针门那个假太子当面拆穿说他喜欢男人,还说亲眼看过他亲男人,恶心之,而假太子口中那个男人,我估摸是你,然后,周周就跟那神针门的假太子,签下了生死状,然后……被打死,据说当天就火化了,这也是疑点之一……”
“又是神针门!”我说的时候,捏紧了拳,浑身不可抑制的发抖,因为我还记得他之前伤的那样重,可是——
“不是说神针门已经没了吗?”
小混蛋那段时间混的风生水起,我可是听到不少的陆凤洲传言,说他又哪哪英雄救美,哪哪一掷千金,好不痛快!
那边儿,沈一绝居然嗤笑出声——
“呵,浮生,你太单纯了,即便狸猫,也总有个妈。
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陆先生在外确跟神针门的女人有染,那时,还是心软留了那对贱命,不过,如果周周的死是真,那陆老头现在估计要悔的肠子青青,呵,这陆家青城派是越来越有意思,并且,最让我觉得疑惑的是,出这么大事儿,周母居然一直没出现,就连我的人也找不到下落……你说,他母亲是做什么的?”
我没想到沈一绝最后问到了周周母亲,但是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不清楚,没见过几次。只是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又有些希望,毕竟生死这种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这么着急火化,肯定有原因?而且……”
说到这里,我抿了抿唇,没说下去是——
眼看快到了我们约定看电影的日子!
忽然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周周或许真没死……
可是,青城派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像是沈一绝说的,这不是让他们绝后吗?
正打算跟沈一绝提一句,却是后者看着后视镜,冷笑:“哼,这么快追来了,这次,可不会让你再超车,浮生,坐稳了!”
那一刻,沈一绝声音一转,油门就一踩到底,当下,那车速立刻飙到最高,我这还没反应过来追的是谁,手机已经“叮铃铃铃”的响起来,是重庆——
“浮生,别去青城门!”
电话里声音带着微喘,好像很着急,要不是那熟悉的声调,我要以为打电话的是冒牌重庆……不过随即,我又知道是他。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冷如初道——
“听我说,周周的死有很多疑点,第一神针门不该也不可能在这时惹是生非,如果周周真死,那对神针门来说,将是灭门之灾;
第二,周周独子,在青城派独一无二,他的身份,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类似发丘影卫的高手在暗中保护,绝不可能会死在格斗场!
第三……”
他沉冷稳重的分析一二三的时候,我的心里关于周周的死愈发清晰,也愈发的笃定,周周真的没死!
只是,这个时候,死不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青城派为什么这么说?周周又到底怎样?而重庆——
“重庆,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结论?”
第三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的话,而那端,他似乎又深吸一口气,然后低低、沉沉的说:“我……怕你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