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从袖口取出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算盘，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算盘，一边拨弄一边看着脸色依然黑了一半的拓跋侩，依旧念念有词的说道：“四井为邑，邑方二里，四邑为丘，丘方四里；四丘为甸，甸方八里；
旁加一里，则方十里为一成，积百井九百夫，其中六十四井五百七十六夫，出田税，三十六井三百二十四夫，理沟洫；
四甸为县，方二十里，四县为都，方四十里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乃得方百里，为一同也。
称万井立万夫，其四千九十六井三万六千八百六十，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以大都之田，任地四夫出田税，三千三百四井二万七百三十六夫理沟洫，三千三百井三万三千四百夫理浍川；
井田之法，备於一同令止於都者，采地食者皆四之一，其制百里之国。
凡四都一都之田税，入於王五十里之国；凡四县一县之田，税入於王二十五里之国；凡四甸一甸之田税，入於王地事谓农牧衡虞也。”
羊衜抬起头来“既然你真心请教我，那我得说道说道你了，你虽然长居漠北，即便是碧国玉湖之地的呼伦贝尔，那也是我汉朝的邑丘之主，按道理该是三千三百四井二万七百三十六夫理沟洫的，据我所知额尔古纳最近就发了洪水，当是你的失职啊。”
羊衜故意没看见这拓跋侩越来越黑的表情似得，继续将金算盘打得那是一个噼啪乱响，响彻夜空。
“汉文帝令博士诸生作王制云：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天子之元士，视附庸以国事附於大国，未能以其名通也。此地因夏爵三品之制也。梅伯春秋变周之文从殷之质合，伯子男以为一则，殷爵三等者公侯伯也。”
“话说拓跋侩啊，人们都说王公侯伯子男。”羊衜将小算盘放在手里一垫一垫，对着拓跋侩说着让他七窍生烟的话，这话见之让拓跋侩下不来台，可有辩驳不来。
“按商制，这王便是天子。这公是位高权重的重臣，便是甸君。这侯是异姓国君，为一方大员便是丘君，也可为附属之国君。这伯是小国之君，也是这邑君。这子是一同之君，便是这井君。而这男自然是九夫之君了。我看你该是燕侯，奈何我汉族华邦之君未给你这异姓国君的敕封，怕是你依旧是个燕伯吧？”
拓跋侩握紧了拳头，冷冷的注视着羊衜“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我泰山山阴羊家自来就是个精通田制的，自然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了。我还没说完，你倒是打断我了。”羊衜扬唇一笑，眉毛上挑，似乎兴致很高“你难道没听你身后的汉族华邦百事通人称慕容焉的莫护跋说过我羊家吗？怕是不能吧？”
拓跋侩有些后悔打开羊衜的话匣子，只见羊衜继续说道：“周武王初定天下，更立五等之爵，增以子男而犹因殷之地，以九州之界尚狭也。
周公摄政致太平，大九州之界，制礼成。
武王之意，封王者之後，为公及有功之诸侯大者，地方五百里；其次侯四百里，其次伯三百里，其次子男二百里，其次元士百里，所因殷之诸侯，亦以功黜陟之；其不合者皆益之地为百里焉，是以周世有爵尊，而国小者有爵卑，而国大者唯天子畿内，不增以禄群臣，不为王治民。制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
羊衜淡淡笑起来“如此说来，怕是你拓跋侩方圆之地只有四百里甚至是三百里了。不过这北匈奴须卜氏虽为你鞍前马后，但到底是一方伯君，你俩加起来有四百里，嗯，差不多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面积。这一点，你还是没有僭越的。”
“是吗？”拓跋侩眯起眼睛。
“是呀。”羊衜状似没看见拓跋侩的眼神一般，手快速的拨弄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嘴里振振有词的继续说道“一里方三百步，方一里者，为田九百亩；
方十里者，为方一里者，百为田九万亩；
方百里者，为方十里者，百为田九十亿亩；
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为田九万亿亩。
自恒山至於南河千里而近（冀州域），
自南河至於江千里而近（豫州域），
江至於衡山千里而遥（荆州域），
自东河至於东海千里而遥（徐州域），
自东河至於西河千里而近（亦冀州域），
自西河至於流沙千里而遥（雍州域），
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
方三千里为田，八千万亿一万亿亩；
方百里者为田，九十亿亩；
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馀六十亿亩。
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
古者百亩当今百四十六亩三十步；
古者百里当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步四尺二寸二分；；
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封；
方百里者，三十国其馀；方百里者七十。
六十名山大泽不以封其馀，以为附庸田诸侯之有功者，取其田以禄之，其有削地者归之田天子之县内方千里者，为方百里者，百封方百里者，九其馀方百里者九十一。”
羊衜似乎发现什么很了不得事情一般抬起头“按汉制，汉文帝所说，你有田九十亿亩，还有六十名山大泽，倒是厉害的劲儿呢。只是你在雍州之域，当是要看西不尽流沙，地域很广袤呢。”
“不过嘛，度之所起，起於忽。
欲知其忽，蚕所生，吐丝为忽。
十忽为一秒，十秒为一毫，十毫为一厘，十厘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十丈为一引；五十尺为一端；四十尺为一疋；六尺为一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三百步为一里。
称之所起，起於黍。
十黍为一絫，十絫为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钩，四钩为一石。
量之所起，起於粟。
六粟为一圭，十圭为一抄，十抄为一撮，十撮为一勺，十勺为一合，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斛得六千万粟。
所以得知者，六粟为一圭，十圭六十粟为一抄，十抄六百粟为一撮，十撮六千粟为一勺，十勺六万粟为一合，十合六十万粟为一升，十升六百万粟为一斗，十斗六千万粟为一斛。十斛六亿粟，百斛六兆粟，千斛六京粟，万斛六陔粟，十万斛六秭粟，百万斛六壤粟，千万斛六沟粟，万万斛为一亿斛六涧粟，十亿斛六正粟，百亿斛六载粟。
以粟求粝米，三之，五而一。以粝米求粟，五之，三而一。以粝米求饭，五之，二而一。以粟米求粝饭，六之，四而一。以粝饭求粝米，二之，五而一。以绺米求饭，八之，四而一。”
羊衜握住算盘，歪着头有些为难的看着拓跋侩“按照《孙子算经》，怕是你这度量来说，只有一寸一勺了。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吗？因为你的眉头快皱成泰山石敢当了。作为一方伯侯，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你这是以粝饭求粝米，二之，五而一啊。”
拓跋侩压低声线，他身后的亲卫军，此刻更是往前一步，千军万马压制过来，少有心智不坚的，怕是要腿软了，可是羊衜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笑着，依旧拿着他的小算盘继续噼里啪啦的算着。
“你现在的怒气有重量也有数量。黄金方寸重一斤。白金方寸重一十四两。玉方寸重一十二两。铜方寸重七两半。鈆方寸重九两半。铁方寸重六两。石方寸重三两。嗯嗯，你的怒气重量是铜重七两半。
凡大数之法，万万曰亿，万万亿曰兆，万万兆曰京，万万京曰陔，万万陔曰秭，万万秭曰壤，万万壤曰沟，万万沟曰涧，万万涧日正，万万正曰载。啧啧，你的怒气数量是京兆啊，真是惊着我了。话说你身为一方伯侯不该如此喜形于色的。再说……”
羊衜故意拉长声线的说道“我给你说给笑话吧，今有五等诸侯，共分橘子六十颗。人别加三颗。问五人各得几何？”
拓跋侩皱着眉“几何？”
羊衜晃着脑袋，算盘摇了摇“不用算，我都知道。公一十八颗，侯一十五颗，伯一十二颗，子九颗，男六颗。话说你只有十二颗，当是可惜。知道怎么算的吗？”
拓跋侩看了一眼莫护跋，一个眼神莫护跋就知道拓跋侩已然和羊衜谈崩了。
“先置人数，别加三颗於下，次六颗，次九颗，次一十二颗，上十五颗。副并之，得四十五。以减六十颗，余，人数除之，人得三颗。各加不并者，上得一十八，为公分；次得一十五，为侯分；次得十二，为伯分；次得九，为子分；下得六，为男分。你的术数实在不行啊，拓跋侩，但是你这刀法只怕也快不过我啊。”羊衜后跳数尺，笛子一横，万千鬼兵顷刻攻向拓跋侩。
拓跋侩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只是一眼就看出羊衜想要后跳逃走，此时弓箭手已准备好，万箭齐发，直直朝着羊衜而去。
此时的蔡琰肝胆欲裂，想要前去营救羊衜，却被刘豹拦住。
刘豹沉声说道“你现在去就是活箭靶子，你师兄肝戏弄那拓跋侩，必然有他过人之处，你且等等就是。”
“在等，我师兄就要死了！”蔡琰依旧是急得很。
“可是不等，你要跟这万千不知伤痛和疲惫的鬼兵打还是跟那好不知道怜惜，甚至鱼肉女人的北匈奴和鲜卑打？漠北的人多么的蛮横和凶残，你见识过吗？蔡琰！”刘豹首次指名道姓的说着。
蔡琰冷静下来，看向刘豹“前边是你的子民，是你的大臣，你难道不该出分力吗？”
“该出分力，但是我要选择时机，懂吗？你父亲蔡邕没有告诉过你，相机而动吗？”刘豹冷眼看着蔡琰。
蔡琰还想说什么，突然这南匈奴的贵族们，用酥油浸了布匹，裹了石头，只做了简易打弹弓，想着原处透支着。这过着酥油和火苗的石头，落在春草上，一下就燃烧起来。这红彤彤的火焰借着东风朝着拓跋侩的方向熊熊而去。
拓跋侩眯着眼，看着羊衜身后奋起反击的南匈奴族人，对着身边易之不敢多言的须卜偌说道“偌，你也看到了，天时都护佑着这南匈奴，今夜大火必然会烧着整个呼伦贝尔，你我怕是再不走，就要成貊炙了。”
须卜偌恨恨的看向羊衜和他身后的族人，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机会，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只能咽下遗憾说道“既然天不与我，那只能撤了。”
拓跋侩看着羊衜，心中染上了恨意，羊衜，下一次相见，必然你死我亡！让你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