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鲜卑拓跋氏是鲜卑族的一支,更是鲜卑的皇族,自古以来,便是居住在额尔古纳河和大兴安岭北段,自古以来便是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至于这鲜卑的皇族为什么姓拓跋,还有一段传说。
传说这北方的人将土壤称作为拓,寓意开疆拓土,将后裔子孙成为跋,名为后人题跋,文史源远流长。而漠北旧燕之地的人常说这北方民族都是黄帝轩辕氏的后代,轩辕氏以土为德华,德育百姓。更有传说说这鲜卑拓跋是集合了这父为鲜卑族,母为北匈奴的含义,是为鲜卑慕容氏。
拓跋侩斜坐在高楼之上,他的眼里带着丝丝的失望,殷红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憔悴的很,“莫护跋……”
“主人,莫护跋在。”
“你说咱们为什么要听从呼厨泉那个老奸巨猾的人,非要去贪图鄂尔多斯草原呢?那里距离咱们呼伦贝尔草原长达万里之遥,更是一个月的路程,为什么我要去鄂尔多斯分一杯羹呢?又或者,这是不是呼厨泉和刘豹合力设下的圈套?引诱我鲜卑拓跋氏上钩?”
其实此时的拓跋侩是有些质疑自己的,他质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他质疑自己的动机是否正确,他好奇,自己是不是真的上了圈套,将整个族人带进了沟里。
“主人,这不是您的错,至少,在我莫护跋看来,您没有错。您是想振兴我拓跋鲜卑族,您是想光大我拓跋鲜卑族,可是时不待我,天助曹营不助鲜卑。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天的错,而是时机的错,更是机遇的错。”
莫护跋宽慰着拓跋侩,缓缓说来,“主人,您是我拓跋氏的王,更是我鲜卑族的王,也是这漠北旧燕之地的王,您有雄心壮志。您正如同那前秦时期的嬴驷一般,有着开疆拓土雄壮天下的心,却没有嬴驷拥有张仪那等能言善辩的士。但是没关系,咱们一代人如果阵亡了,还有少主子他们,少主子如果有着闲林天下的士,必然是一举赢得天下。假如老天给咱们鲜卑族人机会,我相信,咱们必然是雄踞北方,傲视天下的王者,更是在这旧燕之地上,恢复大燕国的荣耀。”
莫护跋缓缓说道:“主子,这燕国昭王即位后励精图治,决心兴复燕国,报仇雪耻。采纳郭隗的建议,招贤纳士。拜郭隗为师,给以优厚待遇。您该知道这千金买骨吧?更爱知道苏秦、乐毅、邹衍、剧辛归燕国,兴燕国吧?这二十八年的励精图治,燕国雄踞漠北,那时何等辉煌?”
“主人,我大燕国的子民,我旧燕之地的儿郎们,定然有着燕国太子丹的豪气,在那易水河边,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漠北旧燕之地的男人们定然会待旦,马革尸换!就算是让我图穷匕首见去刺杀这中原华邦的皇族汉天子,我也肝脑涂地,再说不惜!”
莫护跋豪情万丈的说着,说的拓跋侩也跟着激动起来,点着头,“是啊,我漠北旧燕之地,又岂是无胆鼠辈?既然这刘豹和羊衜两兄弟要跟我拓跋侩一决生死,我又岂会轻易怕了?”
拓跋侩拿过身上的披甲,大声说道:“既然要战,那便是战个痛快!既然要战,那必然是大打,打末世之战!”
莫护跋跪在地上,信心百倍的说道:“主人所言极是。”
羊衜坐在轩盖的马车里,眯着眼看着前方烟雾缭绕,灰尘满天飞,而百姓更是怨声载道。有些小道上还有百姓跟为官者争执谩骂,这漠北鲜卑和匈奴的呼伦贝尔怎么会有这样一番景象?
他羊衜皱起眉头,打量着四方,胡蕴走到羊衜身边,低声说道:“主子,这些灰尘是焚尸的骨灰,因着烧了太多的骨灰,竟然让这碧草清幽之地犹如黄沙漫天。主子,我方才和若朗四处查看了,好像这拓跋侩铁了心的要很您一战,竟然把您所能用到的尸体都焚烧殆尽,更是把您所需要的怨气全部毁了个干净,怕是他知道了您的阴阳术的根基了。”
胡蕴话才落,只听若朗继续说道:“二少爷,我看着周围,似乎发生了不小的民变和哗变,不知道这场哗变是拓跋侩做给咱们看的,还是北匈奴和鲜卑拓跋氏让百姓失控发怒了。”
“哗变?”羊衜冷笑起来,弯下腰,捡起一小块尸骨,在手里揉搓着,“这天底下的人总说一方诸侯是为牧。什么是牧?牧羊之人。什么又是羊?人顶着羊,王者吃着精华,压着百姓便是美。这天底下也就百姓最好骗也最好激发怒气,这为君为皇的人,都是小心翼翼防止激发民变,更是如履薄冰非常忌讳引发哗变。一旦哗变,局势便是失控,一旦民变,政权便会岌岌可危。我且问你,这拓跋侩吃饱了撑的,靠着伪装的民变和民怨来迷惑我?他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吗?再说这拓跋侩是闲的没事干,靠着假装的哗变和冲突来设陷阱?他就不怕一个弄不好就弄巧成拙,将哗变变成推翻他地位的关键火药引子吗?”
只听咔嘣一下,他手里的小骨碎了,而他的眼睛也染上了笑意,“所以这民怒不可能是假的,而拓跋侩为了跟我羊衜一决生死,看来是破釜沉舟,不惜牺牲百姓的拥护和他那假惺惺的爱民之心,来跟我斗个鱼死网破了。这很好,我正好想着让鲜卑拓跋氏湮灭在这里呢!”
“胡蕴,通知摸金校尉,今日起,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整装待发,既然对方要跟我们背水一战,我们就等着他们的恶狼怒扑。我羊衜倒是要看看,这个拓跋侩到底有什么能耐,在我手底下逃得了一时,岂能逃得了一世?!”
“是,主子!”
“是,二少爷!”
蔡琰此时正坐在他的身后,正休息着,看着羊衜这般意气风发,她有些呆住了。什么时候,这温润如玉的木头,如此的戾气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木头喜欢上了杀戮,喜欢上了发号施令?这木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眼前的他有些陌生?
风吹过她的眼睛,让她闭了闭眼,也让她静了静心神,她不知道此时心里有什么滋味。
她知道,她再也不是少年时代的她,只想着美好的一切,只在乎阳光的一切,只关心明媚而又潇洒的事物。对于现实的,苦涩的,真实的,丑陋的,残酷的,可怕的,无味的,平淡的选择视而不见,她再也不是年少时代那个她了,更不是爱做梦的她了。
现在的她依然为人娘亲,现在的她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求死不得,经历过求生无门。现在的她尝试过被人鞭笞致死的痛楚,现在的她尝试过被人栽赃嫁祸却无能无力,只能含冤受辱的滋味。现在的她更是尝到过被人明目张胆的设计,却只能因着权势压人和局势压人,不得不屈服在权势之下,不得不委曲求全的任凭局势左右,睁着眼睛看着设局之人贼喊捉贼,却无能无力,却无法伸张正义。
她在碰壁到头破血流之后,学会了容忍;她在含冤受辱,伸冤不得之后,学会了淡忘;她在逆境求生,绝壁求生之时,看懂了时局。
她知道,眼下的木头,在这三国的乱世中,若不能有绝对的实力,只怕犹如自己一般,被碾落成泥,终成花肥。她也知道,眼下的木头,在这三国乱世之中,若不能有号令天下的本事,只怕会抑郁不得志的穷困潦倒。
这个乱世是枭雄的乱世,只要够强,只要够聪明,便可以吃香喝辣。这个乱世是英雄的乱世,只要血染衣袍,只要舍弃生生,便可名扬天下,为人所崇拜。
这是个男人最渴望的乱世,却也是女人最厌恶的乱世。宁做安世狗不做乱世人,在这个无枝可依,随时大夏将倾的乱世,谁也没办法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没办法明确下一刻将会出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处在漩涡之中不被卷入泥潭难以脱身,唯一能拼的便是投靠明主,靠着智慧和勇气博出一个出彩的天下名士。
此刻,虽然她的心里,对着羊衜有了一些陌生的看法,但是这些看法却没有让她对他产生半分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崇拜的向往。若是她蔡琰生为男儿,怕也是这般指点方遒吧?若是她蔡琰生为男儿,怕也是这般英雄豪迈吧?
她心里对木头又产生了些许的嫉妒,嫉妒他此时的光彩耀人,嫉妒他此时的智勇双全,嫉妒她此时的国士无双。
可是她也庆幸,她是个女子,一个自小认识羊衜的女子,一个跟羊衜青梅竹马的女子。他越是光彩照人,越是让她感觉到荣耀,他越是才华卓著,越是让她感觉到幸福。这样的他,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给了她极大的信心,让她坚信,她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回归汉朝,在陈留老家养老,她坚信她的木头,一定能帮她达成心愿。
刘豹看着蔡琰的眼神,由惊讶变得低落,由低落变得嫉妒,由嫉妒变得庆幸,由庆幸变得幸福,由幸福变得荣耀。这样的眼神,或许蔡琰不知,可是他刘豹是看的一个真真切切,羊衜这人竟然让阿琰在此刻动了心,动了那颗冷若冰霜的心,动了那颗无视众人自我封闭的心,动了那颗他刘豹求而不得的心!
刘豹攥紧了手腕,羊衜,若是你定然是抢夺我刘豹女人的男子,我定让你淹没在这草原之内,化作枯骨,再难以与我刘豹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