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亚诧异的看向羊衜,二少爷这句话似乎话中有话,若朗和若亚对视一眼,也深思起二少爷的话来,这酒鬼曹嵩莫非说的是事实不成?
“二少爷,您这次回去可要拜会曹老太爷?若是拜会曹老太爷,这卞夫人又该如何?”若朗纳闷起来,毕竟卞夫人和曹嵩并不对盘啊。
羊衜小手指摸索着衣袖,薄唇轻抿,半晌才开口,“去兖州许县会见曹孟德。”
若朗和若亚对看一眼,这马车眼看就要进入泰山郡,却不得不掉头直往许昌而去。
羊衜闭目养神,看来这事还是要跟曹孟德商议一番才是,毕竟事关他的生父不是?
曹孟德看着风尘仆仆而至的羊衜,摆开酒宴,拉着他的手往许县的厅堂而去,荀彧拿着羊衜带来的竹简,紧跟其后。
“木头,你这次去那曲阜孔家可有得了什么?”
曹孟德还未等羊衜入座,扬唇笑起,一脸希冀。
羊衜看向荀彧,手一扬,自信的说道:“你且看看那孔府的孔北海书简再说吧。”
曹孟德展开竹简仔细看着,期间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一脸诧异,“木头,你说一个月内攻打徐州?这怎么可能?你我出师无名啊。”
羊衜端起饭桌上的酒樽一饮而尽,扬起头,侧倚着扶手椅,“怎么没有?依我看不仅是出师有名,更重要的势在必得。”
“木头,这徐州是那陶谦把持,虽说这陶谦与那刘备一般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却是个对百姓宽厚的好官!这徐州六郡几十万的军民怕是早就跟陶谦一心,如何能轻易攻得下来?此其一也。再说这徐州距离冀州袁绍和南阳袁术最近,更有那荆州刘表虎视眈眈,若是我取了陶谦的徐州,那袁家俩兄弟和那刘表还不得联军绞杀我?此其二也。再说这吕布吕奉先现在一直囤聚在我兖州许县附近,若是我要绞杀徐州,岂不是夺了徐州丢了兖州?万一我攻击徐州之时,这兖州也被吕布巧取豪夺而去,那我岂不是两边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孟德摇着头,一副很不妥当的模样。
“是也非也,若是这般看,的确是徐州夺得不易,但是转念一想,你我兄弟二人只是告知孔家,咱们有胆识攻取徐州即可。”羊衜缓缓说来。
“话是说的这般容易,可是如何为好?”荀彧提曹孟德问出他心中所想。
“大丈夫做事,必然是一明一暗,一主一副,主场便是你与孟德,这副场便是我羊衜和戏志才。”羊衜拿起酒樽再度一口饮下。
“戏志才?”
荀彧和匆匆而至的戏志才对视而望,荀彧本就是和戏志才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但是不知道此时这兖州大营的第一谋士间军师羊衜这般做究竟为何。
“木头,你可是有了什么好的计谋?”曹孟德了解自己的师弟,一般木头有这般惬意饮酒模样,就说明这木头当真是用了极好的谋略和布局。
“也不是什么甚好的谋略,不过是一石三鸟之计罢了。”羊衜扬唇浅笑。
“哦?这恐怕是什么好的计谋吧?不如说说看?”曹孟德眨了眨眼,对着师弟这一石三鸟,一箭三雕的说法,很感兴趣。
“不过是佯攻徐州,逼退陶谦,引发吕布吕奉先和刘备的徐州之争,将郭汜和李傕的仇恨拉至徐州,使得长安攻防降低,派遣我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寻个机会,将旱魃尽数派出,围困长安城,以满地饿殍来激发李傕和郭汜的斗殴,以此诱得汉献帝刘协由着董承护送一路东逃洛阳,直奔长乐宫罢了。并非什么上善之谋,不过是尸横遍野的损招。”
羊衜扬唇浅笑,轻飘飘几句话,便是数万万人之死,这样的羊衜让荀彧有些恐惧,却让曹孟德很是欣赏。
“当真能如此,那我便可以亲迎天子至许县,定都许县,改名为许昌,改号为建安。”曹孟德激动地击掌称好。
“若真是如此倒也痛快,虽然得不到徐州,却可以让徐州谁也得不到!让李傕和郭汜早些内讧,早早为咱们主公报仇那唾面之辱!”戏志才开心的说道。
“只是我好奇的是,这般好的计谋,如何能实施呢?毕竟这徐州如同主公所说,并无借口佯攻啊。”荀彧一脸纳闷的看向羊衜。
“没有借口可以创造借口,毕竟二师兄不是有句名言吗?吾宁负天下人,却不叫天下人负我吗?这句话,便是陶谦不得不与二师兄撕破脸的根源之所在,而这句话必然要有导火索。”羊衜打量着曹孟德,声线低了几分,“只是不知道阿瞒你肯也不肯?”
曹孟德的心一震,肯也不肯?莫非要自己付出些什么?他曹孟德是何等聪明之人?这羊衜从曲阜而来,不去泰山羊家直奔许县,必然有着绕开泰山直奔许县的理由,而这里有只怕是与自己有关。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自己割舍不得?看羊衜这表情,这般严肃,就连声线都低了几分,看来是一种壮士断腕甚至是挖肝剖腹之痛,这样的痛楚,能在他曹孟德身上所现的,若不是自己的苦肉计,必然是亲属的苦肉计。
只是这苦肉计是自己唯一幸存的儿子曹丕还是自己的生父曹嵩?等等,曹嵩?!曹孟德心中掠过一阵愤恨,这曹嵩虽然是自己的生父,却是一个天生贪财好色,完全没有CAO守底限之辈!甚至不是个有担当之人!自己这个父亲,因着自己刺杀董卓未遂,星夜卷着全部家财,带着那与母亲不和的妾室和妾室之子奔赴泰山羊衜族家避祸!
恨只恨这个毫无人性的父亲曹嵩,竟生生的气死了自己的生身之母!这也就罢了,那星夜逃窜,被李傕逮住,竟然将自己的长子曹昂献上,逼迫着丁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子曹昂被万军虐待致死!这身为曹昂爷爷的曹嵩,身为自己父亲的曹嵩,眼睁睁看着曹昂被虐杀,竟然一滴泪也不留,留下大半财产,携着小妾和小妾之子逃出城外!
就在那一天,自己成为天下闻名的第一个被女子休弃的男人!成为这历史之上被女子和离的鳏夫!这天下的嗤笑直戳着脊梁骨!这天下的讥讽直戳着心窝子,可是自己这个父亲曹嵩,从谯城取出秘藏的万贯家财之后,除了赞助自己三分之一不到的银两,尽数挥霍在了泰山羊家!深知自己岌岌可危,需要借由征伐黄巾军而养几十万铁骑之时,曹嵩,这个自己的生父,也是袖手旁观,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人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谁又知道,杀子之仇撕心裂肺恨不得灭其三族!
既然这杀子之仇是李傕亲手做下,而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不是始作俑者?这父子之情,怕是早就断在了烽火连天的洛阳城曹府了!听人说,父亲曹嵩逃窜之前告诉卞幻灵,教给她如何挖坟掘墓,让董卓看着巨额财富的面子上,借着貂蝉的薄面存活。
可是自己这个奇葩一般的生父曹嵩,这般做,让自己又背负了什么?
从懂事开始,这夏侯家的人就对着自己冷言冷语,说什么过继出去的儿子的儿子,不配进夏侯府邸!那一群狗眼看人低的谯城夏侯家!至今都让自己恨入骨髓!
从懂事开始,这洛阳城里,谁不是见了他曹孟德都喊一句阉狗之孙?!谁不是喊他曹阿瞒?!谁不是喊他虚妄之辈?!谁不是说他有个便宜爷爷曹鹏?!那幼时便有的耻笑和讥讽,全拜自己的父亲曹嵩所赐!甚至去那王允家,不也是被王允置一小桌破凳,赶在庭外看人饮酒?!
从懂事开始,这父亲身边的官吏,哪一个不被百姓敢怒不敢言?哪一个又不是拿着小纸人,写着父亲的生辰八字,被百姓诅咒?父亲卖官鬻爵!父亲搜刮民脂民膏!父亲贪得无厌!父亲还草菅人命!这般的曹嵩,这般夏侯家的夏侯巨高,如何配做他曹孟德的父亲?!如何配做他曹孟德,这一代为国尽忠尽瘁英杰的父亲?!
这自小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才逼得他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非要混出个人样,来让夏侯家,来让曹家,来让汉庭名门世家看看,看看他曹阿瞒到底是不是字孟德!让这天下看看,他曹孟德,是不是一代枭雄!
曹孟德攥紧了拳头,顿时明白自己师弟的言下之意。是啊,那树倒猢狲散之时,巍峨曹府只有卞幻灵和曹丕支撑,两人靠着织席贩履,与那刘备一般,过着小贩的生活!这些都是曹嵩所赐!既然木头开了口,那便由自己来收恶果,让父亲这个种的恶因,自食恶果!
曹孟德深吸一口气,无视于荀彧和戏志才的眼神,淡淡说道:“嗯,我那贪生怕死的老父亲,该是要去谯城帮我取一些家财,借道徐州城,前来兖州城与我这阿瞒回合了。我如今在许县也有些时日,该是要整装待发前去兖州城忙忙军务,实在不能亲自去迎接父亲。若是那陶谦讨好我,必然开城迎接我的父亲,说不定还会给予万贯家财,这般我也好扩充军饷,也是一举两得。但若是那陶谦不识好歹,害了我老父亲,必然要他陶谦血债血偿!”
荀彧和戏志才倒吸一口气,主公这是要将曹老太爷往火坑里推。
“只是这泰山南镇距离兖州城如此之近,如何能让曹老太爷愿意去一趟谯城,再走徐州城,最后绕个圈子回到兖州城呢?”羊衜既然下了套,必然要让曹孟德顺着自己的这个套往下走去。
“谯城有我的军令符,父亲不是一直说我那弟弟曹德和我曹孟德就差了个孟字,为什么我执掌帅印,而我那弟弟曹德什么也没有吗?那就告诉我那爹爹,这军令符,若是去谯城夏侯家,亲自取来,那便给我拿弟弟曹德一个官位。若是如此,我那父亲定会带着赵姬和曹德亲自前往才放心!”
曹孟德闭了闭眼,看向羊衜,“你也熟悉我的父亲,不是吗?”
羊衜叹了口气,“左右我要去长安之地为祸,就先帮你去给老太爷说说,也好让你的话更真切一点。”
“嗯,你和夏侯惇做事,我最放心,你去做吧,木头。我想静一静,你们暂时都走吧。”
曹孟德甩手将羊衜等人撵出庭院,自己抱膝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追忆往事,心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