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很厌烦……?”
她喃喃的重复,似乎这句话才真的伤到了她那样,她怔怔的看着他,眼中的水雾缓缓弥漫:“我不顾性命……不顾性命的保护……”就只是令你厌烦吗?
可是苏毅,这天底下,又有哪个人会莫名其妙的就无私到不要性命的去保护另一个人呢?
苏毅突然俯身,捏住她的下颌,近的好像他又会像当初那样亲一亲她似的。
可他没有。
他说:“那时候你说的对,我欠你的救命之恩,你回你的月牙城等着,等着我凯旋那一日去月牙城还你的恩情,从此我们之间那些有关于长公主的‘恩重如山’就两清了。”
他丢开她,可这一次却不能如之前那样,先她一步离开。
小翁主纵身跃上高高的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纵然你厌烦我,可傅家对长公主许下的承诺一分也不会变,我会保护你,直到若男死的那一天。”
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宫墙之外,徒留下苏毅一人立在那里,手指还保持着丢开她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之后的事情就跟“花盈满都”的美人不差钱说的那样,苏毅真的留在了姜国。
顾西从来没想过肆意妄为,从没一点儿正经样的苏毅,原来也能满腹的心计与谋略,轻而易举的把老姜国王的三个儿子给玩死了,偏偏姜国王还半分不怀疑他的动机。
而且那演戏的技巧,好像这天底下他最爱最宠的女人真的就是溯溪公主似的,温柔体贴百般柔情,而傅若男早不晓得被他忘记到哪个旮旯去了。
只有当他遇到危机时刻时,那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人才会无声无息的出现,替他阻挡杀机,清扫前路,她出现的太过无声无息,所以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里,他都不知道,她就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他,做着甚至比从前还要危险的事情……
“顾小西。”
身后突然传来似笑非笑一声:“我还真是不能乱放你,一个没注意,你连人家的‘窥天镜’都给启了。”
溃水水君好脾气的呵呵笑道:“无碍无碍,不是什么大事。”
顾西回头见是季陌书,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又转回去,却发现“窥天镜”一片铜黄,早没了景象。
她急了,抬手拍了拍镜子,“窥天镜”晃了晃,又缓缓地显出景物来,入眼是一大片泣血般刺眼的猩红色,吓了顾西一跳,仔细看,却是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坐在烛光明灭的屋内,指尖拈着青玉的酒杯,一饮而尽。
顾西头一次见她穿女装,老半天都没能认出来,待认出来这姑娘不是别个,正是小翁主傅若男时,着实吓了一跳。
别的姑娘穿嫁衣,该是如何如何温婉美艳,娇俏可人,这姑娘连穿个嫁衣,都能穿出战袍的味道,英姿飒爽实在很难抹灭。
“他快要回来了吧?”
傅仲鬓角已有花白头发,目光叹息的看着唯一的女儿,并不疑惑那个“他”指谁:“这么些年的筹谋隐忍,加上你的暗中相助,燕国易主不久本就根基不稳定,世子归来之期不远。”
“姜国王病入膏肓,膝下唯有一个女儿,姜国大权几乎尽数落入他的手里,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唯一的一个后顾之忧……”
小翁主顿了顿,微微偏了臻首笑了:“只是我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而已。”
许是喝了酒,傅若男素日冷淡的容颜染上一层绯色,平添几分艳丽。
她想了想,问傅仲:“我留在他身边的暗卫说,昨日他亲自给溯溪梳了头发。我曾听人家讲,长得英俊的男子身边一向配的都是美人,以前我总还有一丝妄想,觉得并不一定所有的男子都只喜欢漂亮的姑娘,可时间长了却有些信了……父亲,你说,他是不是很喜欢溯溪?”
“若男……”
傅仲欲言又止,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姜国的溯溪公主之于世子殿下,无论喜欢不喜欢,都是不能随意舍弃的存在。”
“是啊,我与溯溪相比,她果然是他不能,也……不舍得随意舍弃的。”
傅若男微微的仰起头来,抬手挡了挡眼前的烛光,脸上是从未曾有过的,无尽的疲惫与难过……
傅仲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劝道:“如今危机关头,苏志却突然宣旨昭告天下要立你为后,只怕就是料到燕国不保,而你曾以命相救世子苏毅,苏志或许妄图用你来要挟他——”
“父亲多虑了。”
小翁主轻轻的打断傅仲的话头,她睁开眼睛,眼圈有些红,眼中却无半分湿意,目光落在烛光里 ,仿佛穿过这片暗淡的暖黄,看向了遥远的某个地方。
她道:“若男这此生要做的事情便是护他周全,又怎会让自己成为他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