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僖不是最开始就被称为“白先生”的。
“白先生”的由来,说来就话长。
当年始祖发现天地的时候,天地还是一片混沌,那里没有天上地下、没有黑夜白昼、没有春夏秋冬、只有不知尽头的荒凉。
于是始祖耗所有心力开天地、分六界、定四季。
原本始祖是要将天地分为七界的,可是刚刚分完六界就耗完了自己的心力,再无力分出第七界。
始祖弥留之际,心中仍然放不下未分天地的第七界,他心有遗憾,便想了个法子。
他刚发现天地的时候,曾驯服了世之初的第一条龙,那龙通体金色,连血都是金色。始祖取了那金龙的鳞片和一束龙须,分别用来制了一本书和一支笔。
即将羽化的始祖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必然写不完那书,便只在上面题了三个字:僖魂书。
题完书名,始祖的身体就渐渐透明,他归于天地之际,取了那金龙一些金色血液,在六界的天之边储成了一条血河,之后将书和笔都扔在了那血河里。
始祖虽留了书和笔这两件神物,但他们还未修成神识,所以他也无法告知他们他留他们是何意义。
再之后,沾了世之初那条金龙血液的神力庇佑,那支笔用了五千年率先修炼为人,给自己取名“步履”。
又过了五千年,那本书也修炼出人形。她本就是一无字之书,页页白纸,刚变作人的心智更是懵懂无知,又因着这本书原来的名字,就给自己取名“白僖”。
在修成人形最开始的两千年里,白僖的心智发育的十分缓慢,只日日跟着步履在六界各处游荡,见识各种奇妙景观,认识各种有趣人物。
在第三千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白僖”这个名字传到了六界的每个人耳中,让六界之人从此都知道,有一个始祖的始神器修炼而来的厉害女子,能力非凡似乎有着始祖开天辟地的神力,足以掀山造岭、填海纳川,是个不要轻易招惹的人物。也是从那之后,白僖没了名字,因为人人都称她“白先生”以示尊敬。
那是白僖第一次来到人间,之前她总听步履讲人间的故事,说什么人的数量为六界之最,他们大都心思玲珑、思维开拓,且各种规矩节庆繁多,是以人间可谓六界之最繁华。
她跟着步履第一次喝了人间的酒。
在那之前,白僖没有喝过酒,所以她并不知道酒对于她而言竟然是威力那么大的东西。
初尝第一口,只觉得有些呛鼻和辣,但过后醇香久久不散,于是一口接着一口,在步履一个没注意的时候,白僖就饮下了整整一潭。
没错,一潭,而不是一坛。
那家酒楼以拥有一百年酒潭而闻名四方,酒潭中的酒浓郁醇香,普通人在潭边闻一会儿就会醉倒。是以来往的客人都只是点一小杯佐菜。
步履原本也只给了她一杯,可是一个没看住,白僖就跑到酒楼后面的酒潭去了。
他听酒楼的说书先生听得入迷,等发现白僖不在身边的时候只听酒楼一阵骚乱,老板娘捶胸顿足,嚷嚷着自家价值连城的一潭陈酒都被一个疯丫头喝光了。
步履找到白僖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巨大的谷口边上蹲着,那谷像是一座山从中部生生裂开,塌陷而致,显然不是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人一掌劈开的。
谷口刚开,正有泉水而过,通川而去。
见此情景,步履只觉得头痛不已,他先是走到白僖面前,晃了晃她:“白僖?”
“嗯?”白僖神志不清,左右观望,“我的玉呢,那半块去哪里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步履掰开她的手就看见半块玉珏。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块玉。
不远处的树上有一个白胡子老人,本是一脸惊恐观望着白僖,看到步履过来后,见他像个正常人,又似乎与白僖相识,颤巍巍地开口。
“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啊?我我……我是这里的土地公,她刚才把我家这座山劈……劈开了……”
一说家被劈成两半,土地公挤出来两滴辛酸泪:“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一个小姑娘吵吵嚷嚷着要找玉,我正说好心帮忙,她就一抬手劈了我的家……”
步履听他和白僖的只言片语,就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想来白僖应该是刚才路过此地不小心摔了玉,玉碎成两半,她拾到一半,却没发现另一半,醉酒又心急之下才没控制住自己的神力,竟劈开了一座山。
刚才白僖劈山的大动静,引了天上地下各方六界人士陆续飞往此处。
步履看着赖着不走嚷嚷着找玉的白僖,又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第一次体会到尴尬是何种感受。
“她是……始祖的神器修炼而来,如今已有一万三千岁,名唤白僖,”步履佯装镇定,轻咳一声,“我二人路过此地,见此处风景极好却独独缺了一抹灵气,遂开了一个谷出来,惊扰了土地公,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听到“始祖”二字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难怪有始祖开天辟地的气势……”
“可我刚才明明听那个叫白僖的嘴里说了什么玉的事啊……”
“嘘!始祖时代的人,一万三千岁,那是你能直呼名讳的人吗?”
“就是,山都能挥挥手劈开,我觉得咱们妖王就是有十个一起都做不到……”
“我觉得我们仙君也做不到,刚才那动静,我在二重天都抖了两抖……”
“那我只有三百岁,是叫她姑姑、奶奶、还是祖宗呢?”
“你瞅瞅人家的脸,比你三百岁的都看着年轻很多,你张的开口叫人家祖宗?”
“那咋办,要不,叫先生吧?”
“对对对,叫先生,又尊敬又不尴尬……”
……
自此,白僖得了一个既尊贵又优雅的称呼:
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