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的时候,她就感受到唐久绥和邱彧绝非常人,不仅是因为他们和杨洐一样都是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四魂人。更因为,唐久绥身上那种她从未闻过的气息。
六界之物,皆有各自的气息,白僖在六界游荡了这几万年,还从未闻过唐久绥身上这种气息。
她看不出他的来历、他的性情、他的本事、他的目的……
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又将自己深深匿入外壳之下,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水,让外人无法捉摸。
白僖从未遇见过城府这样深的人,所以如果唐久绥答应救人,此时正好可以先看看他有哪些本事。
几人突然沉默,邱彧看了看白僖,又看了看他的公子,然后凑到唐久绥耳朵根:“公子,她好像讽刺我们……”
唐久绥瞪了他一眼。
他自然知道白僖在讽刺他和邱彧刚才救她是多管闲事。
轻叹一声,唐久绥从腰间解下一块佩玉,递到杨洐手里。
他笑说:“既然白姑娘都说了我爱救人,那我怎好意思不救。只不过我目前也的确不知是何原因导致这奇疾,所以现在还不知如何能彻底治好花汐的奇疾。这半块玉珏请你先让她随身佩戴,可以助她恢复些气力,总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苦。”
“谢谢唐公子。”杨洐感激接过。
白僖微微垂眸,盯着他递上去的那玉珏,那玉珏颜色极深,绿至玄色,上面似乎还有暗纹浮动,绝不是六界凡物。
而且,还很是眼熟。
她本想再看几眼那块玉,不巧被杨洐手一翻攥住了。
本想看唐久绥有哪些本事,却不想被他用一块玉珏应付过去,白僖看了看唐久绥和邱彧额间只她可见的四魂人印记,然后收回思绪,换了话题,提高了声音问杨洐:“你说是听人所说才来害我,我虽还不知花汐所患何病,可取修行之人的灵气却绝不能救她。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极寒寺的高僧无心告诉我的,他前几日进宫给皇上献策用以解决半珏谷妖魔,出宫后我拦住他问的。我觉得他十分厉害又好不容易下一次山,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杨洐回答。
“献策?”白僖听到重点,询问道,“以活人祭祀的方法可是他向皇帝建议的?”
杨洐听到此处愣了愣,但很快点了点头:“正是。”
四百年前,半珏谷初次闹妖魔,也是当时的皇帝广玄王靠他的虔诚打动极寒寺的高僧无心,才得到解决半珏谷害人的方法。
如今半珏谷妖魔再现,又是这个高僧无心给皇帝出的主意,只不过不是祭祀牲畜了,变成了祭祀大活人。
只是,四百年前那么高傲的无心,如今怎么会自己下山,主动接近皇帝献策了呢?更别说还顺手给杨洐出了个给花汐治病的“馊主意”。
白僖皱眉思索。
极寒寺高僧无心,半珏谷谷底妖魔,活人祭祀……这之间怕是有不少的联系。
唐久绥看着白僖问完问题后便皱眉思考,想了一阵却似乎不得出口的样子,轻步凑近她身边。
“白姑娘,我们何时启程?”他折扇展开,问。
他这问题问得突然又毫无缘由,白僖被他问的一愣,又被他展开折扇的动作微微惊到,语气不善:“我何时说要去什么地方?”
“白姑娘没说,”唐久绥点了点头,闲逸地顾了顾四周,然后道,“不过白姑娘想必跟唐某一样,总觉得极寒寺和半珏谷的事有联系,也一定想着去极寒寺一探究竟。”
白僖的个头已经超出寻常女子,比三四成的人间男子比可能都要多出。可是唐久绥的个头仍比她高不少,他高大挺拔,此时又离她近,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笑着低头看她:“所以我们,不如一起去。”
唐久绥这样的绝色,每次一笑都会让白僖恍恍神。
她不喜欢这种离他太近的感觉,白僖走到一边,拉远和他的距离,没有理会他。
虽然遭了冷落,但唐久绥还是始终挂着笑,就好像她的反应早在他估计之内。
他转而向杨洐解释道:“杨将军刚刚说,是极寒寺的高僧告诉你,要取修仙之人的性命来救你妻子,那自然也是极寒寺的高僧教你这些取人灵气的法阵。而我与白姑娘都知道,这并不可行。而四百年前的皇帝也是听了极寒寺高僧的建议,开始用活物祭祀这半珏谷底作恶的妖魔,然后发展到如今,竟要用活人祭祀。”
“可我们刚才在谷底查看一番,并没发现有什么东西。”邱彧接着他的话说。
“你们是说,怀疑极寒寺的高僧无心有猫腻?”杨洐闻言吃惊。
极寒寺的高僧在整个大鹘朝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在万民乃至皇族心里都是神仙一样的存在,难怪他如此不敢相信。
白僖见他反应,在旁边忍不住笑了:“高僧怎么就不能是坏人了?”
“可,可那是极寒寺的无心高僧啊,是大鹘朝万民敬仰叩首的高僧啊!”杨洐还是不能接受他们对无心的质疑。
“冥顽不灵,不可教也。”白僖是个倔脾气,非要把他这个凡人开化不可。
“何为善?何为恶?佛门就一定清净充满极乐?地狱就一定恶贯满盈不可饶恕?只怕最大的恶都是隐藏在善之下,以善之名去行恶事罢了。”
这世间的善恶看似有着明显的区分,但往往却是最深不可测。
与白僖见面两次,唐久绥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又说的如此高深莫测,直戳人心,直把杨洐堵得说不上话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