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越之恒的出现把众人吓了一跳。
赤鹰见自己的主子，一张俏脸上还带着彩，嘴角和脸颊处皆是淤青，黑着眼圈，面色疲惫，也不知昨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凄苦’境遇。
“公、 公子……？”
赤鹰印象中，自家公子秉素从容，于泰山崩而不改色，便是直面天风海雨，也绝不会让自己在人前失态的人物。
这如今……怎会是……这般狼狈之貌……？
越之恒沉着一张脸，他身后的莫无双倒是一副气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模样。赤鹰见状，忍不住开口试探。
“公子昨夜可是睡得不好……？”
“那是，他昨晚‘修仙’呢。”莫无双双手抱于胸前，嘚嘚瑟瑟的迈着步子，她瞟了越之恒一眼，眉间眼角还带着一丝戏谑。（修仙：网络梗，其含义为熬夜的意思）
赤鹰摸不着头脑，“‘修仙’……？公子是要寻访道门之途？”
“噗——！”莫无双憋着笑。
越之恒无言的望着赤鹰，想着也就你这忠厚耿直的性子，才会认真去听这撞坏脑子的女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越之恒打发走了莫无双，把赤鹰招到一边。沉声问，“昨晚那贼人的身份，可有查到？”
“属下着人去探，昨天那些人可能是赵国余党。”
越之恒眉梢微微一挑，“你说他们，是那群打着前朝赵国后裔的‘军匪’？’”
大熤朝自太祖血镇四海，荡平六国 ，一统九州后。昔年齐、楚、魏、燕、韩、赵 六国余党一直躲藏于暗处，暗中预谋复辟之计。从太祖到太宗，帝国曾多次以铁血手腕镇压血洗、或以怀柔手段安抚，却也难熄六国仇焰。
如今天下凋蔽，百姓倒悬，帝国衰微，六国余党纷纷乘势而起，占地称王，拥兵而立者不在少数。
赤鹰所提到的‘赵国军匪’，正是赵国余党中的其中一支。
赵地于九州以北，长久以来乃胡汉混杂之地，民风彪悍，后自前朝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赵国骑兵自此为天下雄。
如今赵地兴起了一个新势力——自诩乃前朝赵国贵族后裔的赵启、赵皓叔侄。叔侄两人暗自养兵，趁乱杀太原郡守，夺太原郡与下属各县。
揭竿一起，赵国旧民竞相响应，短短半年，竟然已有兵马万余。
并州太原，乃天下四战之地，河东南北往来之要冲。如今赵家军，以强大的骑兵称雄河东之地，虎视中原。朝廷多次镇压未果，反壮大其声势。朝中那些文武百官们无不胆战心惊。
如果昨天在客栈中所遇到的那伙莽夫真如情报中所述，乃赵军中人。那么那么为何会出现于蜀中益州？
莫非中原皇朝的内政，他们也想要插上一脚？
越之恒目光沉了下来，“他们人呢？”
“大约是昨晚一事暴露了行踪，那伙人天不亮就走了。”
“盯紧他们。留意他们最近动向。”
赤鹰领命，刚要退下。又被越之恒招了回来。“等等……你找人试试那个女匪。”
赤鹰愣了愣，不知越之恒为何如此，眼角忍不住瞄向一边自得其乐的莫无双，似又确认了一遍，“公子是指莫姑娘？”
除了那女匪还会有谁。越之恒点头，不动声色，“试探她的身手，试探她的来历。”
……
天光茫茫的晨初，一行人纵马于蜀中山道中疾驰。远处山峦接连起伏，在飘渺晨雾之中，黛青如画。
北地的马匹不同于中原的马，更不同于蜀中的马。北疆马匹高大健壮，脚力极快。即便是崎岖陡峭的山野路，也能驭驾飞驰。
马上汉子快马扬鞭，扬声朝前方喊去，“将军，老子觉还没睡够呢！怎么这天不亮就让我们出发！”
旁侧的萧衍扬声笑道，“哈哈，你就别怪将军了！要不是魏庭你这粗人，莽撞行事，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瞎子摸黑’——”
萧衍青须白面，乃文士出生，原本也在县中做一小吏，后来跟了赵氏叔侄，如今是少年将军赵皓的帐下参军。
魏庭一介武夫，重武轻文，此时听了萧衍的话，他颇有些不服气，粗声道，“我也不过想试探试探，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到底有个几斤几两，要不是那屋还有一个‘纨绔’挡着，我说不定早就把‘他’掳来，让将军好好问问！要‘他’真是那个什么十七皇子，我们就直接把人带走不就得了！？”
“现在倒好，搞得我们就像做贼一样！”说罢，魏庭又恼恨道，“哎，也怪我，我一时冲动，搞砸了！”
他们口中的少年将军，正策马驰骋于队伍之前，闻听萧、魏二人所言，不由扬眉一笑，“魏庭，你掳人有什么用？那细皮嫩肉的小子拿来做甚？现在大清早的，我们一行人早饭都还没吃，一会倒要你掳只兔子回来！给我们下酒！”
队伍中几人闻此话，也不由纵声大笑。魏庭心情也开朗了起来，高声嚷嚷道，“好！一会就让将军，见识见识，我魏庭百步穿杨的本事！莫说一只兔子！十只也不在话下！”
萧衍一夹马腹，行到赵皓旁侧，“将军，若昨天那小子当真就是：昔日宫廷哗变中失踪的十七皇子‘李麟’，那我们……”
赵皓眉宇轻扬，笑的坦荡飒爽，“萧先生，我知道你意思。那‘十七皇子’拿在我们手里没用。眼下这皇子，就是块烫手山芋！无论是谁，只要拿着他，天下群雄莫不群起讨伐，借由此事，彼此吞并地盘，扩张势力。
天家的事情，就让他们天家自己去管，我们——不费那个事儿！”
“那些诸侯们，若是要争要抢，就随他们去吧！”
萧衍眼前一亮，欣赏之意溢于言表，看赵皓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敬佩。“在下也正是此意！且不说那‘十七皇子’失去踪迹多年，这大熤沉珂已久，根本就不是再换一个新帝、一批外戚就能解决之事。
将军，眼下这天下群雄并起，战况未明，我等宜择地而据，广聚粮储，厉兵秣马，以待天时！”
薄红的曦辉，照亮了少年将军，英挺坚毅的眉宇。赵皓纵声长笑，豪气干云，“知我者，萧衍也——！”
他轻扬马鞭，马儿淸啸扬蹄，极快的朝前奔去。
彼时，晨光微露，穹顶玄青被天边一道红霞撕裂，光倾万里，雾散雨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