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本以为，林深会渐渐在她的脑海里淡去。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他差点忘记了，她是叶暮啊，叶暮绝对不会是一个片刻情深的人，她的情深很难得，却像是阳光的温暖一样，持久而美好。
“还是喝一点吧。”顾石楠倒了两杯白开水，朝着她走过来。
她看不出顾石楠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却感觉他比往日里要小心翼翼许多。单是这一种小心翼翼，她便知道了心里的答案。
叶暮端起水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刚才我问你的，你想好了吗？”
顾石楠的脸上露出一抹机械般的笑，想好了吗？他的确没有想到，有一日叶暮会用这样的方式问他。
这感觉，就像是审问犯人一般。
她那么笃定，又来问他的原因，肯定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小小奢望吧。她的心里，一定不希望隐瞒她这件事情的人，是他。
可事情偏偏这么不凑巧，的确是他。
“我想好了。”顾石楠的语气淡定：“三年前，你晕倒后，确实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他不紧不慢的回到。
“我当时怀孕了。”她的眉眼中生出一抹阴冷的绝望：“是吗？”
顾石楠端起水杯，喝了半杯水，却觉得还是冲不垮心脏上被堵着的石头。他要怎么回答，他要怎么回答，才可以将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呢？
“你听谁说的？”
“你没想好。”她笑了笑，觉得此刻的温度有点冷。的确，她的心似乎在瑟瑟发抖，所以感到浑身都有点冷。
顾石楠哭笑不得，他此刻只想将所有的悲伤全部一揽而过，叶暮这样说，他没有继续打岔的余地了。
“是。”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这个字，只觉得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比心间的石头还沉重几分。
叶暮愣住了。
果然如此！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便朝着门口走去。
顾石楠见状着急了，起身追了上去：“你去哪里？”
“我先回去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的她都听不到。她不知道她继续留下来，会有什么想不到的后果发生。
确实，她怕她会发疯。
“叶暮。”顾石楠挡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要开门的手。
“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样？”她笑得冷而讽刺：“石楠，我原本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顾石楠觉得此刻，那压在他心口上的石头坠了下去，却坠进了无尽的深渊黑暗里。她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插在了他温暖的心脏上。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外人。”他呼出一口气，笑出声来。
那是一种带着无奈，带着绝望，带着心疼，混合着伤感的笑。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但是他最怕的就是叶暮恨他。
她怎么可以恨他呢？明明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啊！她只是忘记了，不是吗？
“我要回去了。”她的心绪烦乱，她不想继续听下去。
“叶暮。”顾石楠的声音很低很低，他的确不能让她这么离开。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
“你听我解释，好吗？”
解释？她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他要如何解释呢？解释这么多年的隐瞒，还是解释当初的决定呢？
她好累，她有点烦了。过去的事情，虽然不能及时过去，但是总有一天会过去的吧。
“我有点累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可以解释，但是她现在真的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需要时间，她需要思考的时间。
顾石楠看见她那疲惫却坚决的表情，笑出声来。他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大声，就像是一个着了魔的人一样。
当然，叶暮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绪的顾石楠，就像他们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一般。
“你知道吗？”
顾石楠放下门把手，一步一步朝着她背后走去，而她则上前拉住了门把手，想要趁机离开。
“你什么都不知道。”顾石楠的嘴角勾起，背影却显得苍凉无奈。
她握着门把的手就像是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遍，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唯独不能不要你。”顾石楠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一阵风，回荡在客厅的空气里。
她的心痛了。眼泪忽然涌出了眼眶，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要的结果明明不是这样，她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而已。
但是，为什么真相，这么疼呢！她把他当做是最好的朋友啊！
“你知道吗？”顾石楠回到沙发里坐下，声音带着一抹伤感，却没有停止解释：“当时医生跟我说过，只能留下一个人……”
叶暮的心碎了，她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迅速逃离了现场。
凌慕琛还是没有忍住开车来到了顾石楠的别墅，门是敞开着的，房间内只坐着顾石楠，而叶暮早已经没了踪影。
“叶暮呢？”他快步来到顾石楠眼前，轻声问道。
顾石楠双眼空洞无声，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凌慕琛心急如焚，他就知道，这一切没有那么容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才会是这样的状态。
“你没事吧。”凌慕琛轻声问他，看顾石楠这样子，倒不像是没事的。但是他现在管不了别人，他只能管叶暮一个人。
叶暮坐在出租车里，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小姐？”司机师傅不断的询问她要去哪里。
她想了半晌才缓缓回到：“安山墓园。”她确实无处可去，那里是离林深最近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如何。
一步一步的阶梯，有些漫长，她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传来震动声，但是这些都无妨。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需要冷静一下，才可以恢复流失的体力。
凌慕琛找了一圈，最后也来到了安山墓园。这是她最可能来的地方了，果然她真的来了这里。
他主动脱下外套披在了叶暮的肩膀上，也蹲了下来。
“你来了。”她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便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他。凌慕琛确实很了解她，可以在这里找到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都暗下来了。她觉得双腿有些僵硬，一定是她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
“要回去吗？”凌慕琛轻声询问道，探过头去看着她此刻的表情。
很苍白，淡漠甚至是透着一丝寒意。
她点了点头，想要用力支撑身体，赶紧站起来，却有点困难。
凌慕琛见状主动伸出手臂，将她抱了起来，其实她不用一直这样强撑着的，他见到后会很心疼的。
将她整个人放进了车里，他的心才渐渐安稳下来。
“让你担心了。”她的情绪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她知道她不会一直那样下去，就算是疯狂，也只是瞬间而已。
凌慕琛笑：“确实让我担心了。”
他是真的担心了，这一天心情起伏变化确实太大了，尤其是在刚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脚步大乱。
“对不起。”她低头垂眸，虽然这么说见外了，但是她说出来倒是好受一些。
凌慕琛笑了笑，发动车子。她这样说，是代表她已经想通了吗？
“你不应该跟我这么说的。”他的声音很低很柔：“我们之间是不应该出现这三个字的。”如果要说的话，也应该是他对她说，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这句对不起，会迟到多久。
叶暮没有说话，此刻她竟然又回忆起了顾石楠那模样，她是不是也该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呢？
不会，他不会接受的吧。
“你都知道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凌慕琛摇头：“我不知道。”
“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她又问。
“没有。”凌慕琛笑了笑：“不是吓到我了，是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缓缓强调道。
“我曾经流产过。”她慢条斯理的开口：“我现在告诉你。”
凌慕琛闻声忽然有点难过，他想到过叶暮会这么说，但是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或许会介意。”叶暮接着说道：“那你有权利选择离开我。”
她此刻竟然隐隐庆幸，他们还没有结婚，否则他反悔的话，那更会伤人至深吧。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但是，凡事总不能不考虑最坏的结果，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凌慕琛的声音冷下来，蓦然踩下刹车。这一系列的举动倒是吓到了她。看来，他或许真的不愿意接受吧。
她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她的过去对她来说是好的，但是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或许都不够好。
因为，凌慕琛的优秀，让她又产生了动摇。
她或许可以再选择，但是却不愿意选择一个比林深要优秀的男人，那只会让她觉得有点自惭形秽。
更或者说，她很怕拖累了他。她怕，他有一天再反悔时，她只会更加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