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白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两股战战。
他觉得自己就跟个变态跟踪狂一样,透过病房门上那一扇小小的玻璃,看着房间里的人。边小之不知道去哪儿了,顾南风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似乎是睡着了,脸冲着门的方向。晁白想,他的眼神怎么就那么好,大老远就能看见顾南风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顾南风的睫毛那么长,还有那张脸,怎么看怎么稀罕。他们两个要是生个孩子,那得多好看。
可是孩子……
晁白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到肉里。他想起自己当初的混账话了。
“顾南风,那天晚上我根本就不记得了,谁知道是不是你骗我的。而且怀孕哪有那么容易,一次就中的?”
这话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跟刀子一样,割得他心口一阵阵得疼,更别说那时候的顾南风。明明是过去很多天的事情,可是当时顾南风苍白的脸色,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晁白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疼得无以复加。
“你站在这里干嘛?呦,怎么一脸血?”
边小之给顾南风买饭去了,老远就看见顾南风的病房门口杵着个大家伙。晁白本来就结实,这会儿就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面部扭曲,满脸是血地看着病房里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犯病了。
晁白被边小之的声音吓了一跳,抹了抹自己的脸,果然一手的血。刚刚没感觉,现在才觉得疼。
边小之递过去一张湿巾,见他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刚想进门,手里的东西就被晁白自动自发地拎了过去,忐忑不安地说:“我,我跟你一起进去。”
边小之倒是无所谓,反正接下来是顾南风的主场,她不过是个旁观者。就领着晁白走了进去,顾南风恰恰睁开了眼睛。
那绝望而悲伤的眼神让晁白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汤给洒出来。
边小之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边叫唤:“呦,这个汤可是我等了半小时才好的,洒了可没得喝了。”
顾南风又看了一眼晁白,没等他开口,就下了逐客令:“你来干什么?看热闹?我可告诉你,我现在这里有问题,你要是再惹我,我杀你不犯法。”她指了指自己脑袋,说完话就侧过头不去看晁白。
边小之忍着笑给她掖被角:“姑奶奶,就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想杀谁哟?”
晁白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听到顾南风的话差点就给跪了。他现在还巴不得顾南风能拿着刀来砍自己吗,反正这心脏疼得他连妈都忘了,说不定身体的疼痛还能让他舒坦一点。
病房里一时之间没了声音。
边小之打量了一下局势,决定转移话题。
“晁白,你知不知道谭立辉那事儿?”
晁白能不知道吗?他赶过来的时候还在考虑这茬儿呢?
“你觉得,谭氏的危机能解决吗?”
晁白看了一眼顾南风,他现在只想留在这里,当然对边小之的话有问必答:“能,谭立辉这个人手段强硬,这照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现在合成的照片那么多,随便找个专家证明这个照片是假的,到时候他自己再出来否认一下事情就能过去。现在新闻那么多,很快就有新的爆炸性新闻把这个给盖过去。”
边小之表情艰难:“那要是这个照片是他自己爆出来的呢?”
晁白手中的勺子“当啷”落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边小之:“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新闻的幕后推手,就是他自己。而且谭立辉现在,确诊为胃癌早期。”
晁白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天才冷静下来,一脸深情地看着顾南风:“这是他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处理他那边的事情,直接找别的合作商。”
奸商啊!
边小之在心里默默致敬了晁白的十八代祖宗。
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简直就是晁白先生的真实写照。她还指望着晁白能出谋划策,现在看来他魂儿都被顾南风给吸走了,眼前的这个对顾南风阿谀奉承一脸谄媚的男人,只是个长得好看的躯壳。
她虽然不是单身狗,但是也架不住被这么虐。刚要出去,就听见顾南风吼了一声:“滚!”下一刻,汤汁四溅,晁公子一身狼狈地站在病床前,脸上透着浓浓的哀怨。
晁公子还是麻利地滚了出去,毕竟刺激病人对恢复不好,更别说顾南风还有那玄玄乎乎的抑郁症。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平静,边小之等了半小时的汤汁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一脸的心疼:“你骂人归骂人,砸碗干嘛?那可是骨瓷的。”
顾南风翻着白眼:“我还以为看到他能心平气和狠虐他,没想到连情绪都控制不住。算了,我还是不要见他了,伤身子。”
边小之知道这姑娘是被伤得狠了,她扫了一眼门外,晁公子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透着些许沧桑时不时在小玻璃上出现。
她心里默默叹口气,现在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既然顾南风不想见他,那就只能让晁公子自己纠结去。等着顾南风又吃了饭睡着了,她才出了病房门。果不其然,晁公子还穿着那件散发着汤汁味的衣服,绝望地坐在门口,整张脸都写着一个大大的“丧”。
“走吧。”边小之走到他面前。
晁白抬起头,就那么一会儿,声音沙哑:“去哪儿?”
“找谭立辉。”
边小之毫不留情地用顾南风做筹码,逼得晁白乖乖合作。
对于这次的任务,边小之是失望的。她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真正的报复,谭立辉的报应就来了。关键是这报应,还是他自己求来的,跟自己几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既然接下系统这个任务,无所作为显然不行。所以既然谭立辉那么想要惨,她不介意雪上加霜。
她还记得当初万圣杰给她的那些财务报表,但是对她来说,那一堆数字分开来看还能读出“1234”,可是合在一起就不知所云了。
显然,晁白手下那一群精英能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谭立辉的公司跟其他一些公司比起来算得上清白,可不管是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还真就被晁白手下的人发现了漏洞。
谭立辉手术非常成功,胃癌是个癌症,但是切了一半的胃,不能说复发不了,运气好再活个几十年也没什么大问题。
边小之和晁白一起进去的时候,谭立辉半靠在床上眯着眼养神。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来,先冲着晁白点头,然后问边小之:“小芸呢?”
边小之被他给气乐了。
早前生病的时候对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甚至用自我抹黑的方式想让人家过得更好,整个一圣父白莲花。
现在知道自己死不了,心思又活络起来了。真是孽债啊。
“她走了。”边小之存了心要逗谭立辉,再说了的,她今天是来摊牌的,横竖现在在医院,就算气昏过去也有人会把他抢救回来。
果然话一说完,就看见谭立辉脸色大变,即使坐在床上,身体还是颤动不止:“去哪里了?”
“你都蓝杏出墙,还不准人家携女私逃?”边小之挑着眼角看他,“谭立辉,你心也太大了吧?”
谭立辉没说话。
知道自己得癌症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了。虽然医生说手术之后自己运气好还能活下来,但是既然是手术,就有风险。他担心自己死在病床上,到时候才是真的没人照顾钟依芸了。所以他选择了保守治疗,而在这治疗过程中,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安顿好一切。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晕倒,没想到西阳会枉顾他的想法把他送到医院,更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手术竟然成功了。
这一连串的“没想到”,让当初的自己成了笑话。做的一切不说打水漂,却给接下来的事情埋下了隐患。更别说,现在还听边小之说钟依芸走了。
谭立辉手脚冰冷,想要反驳,却根本找不到理由。
“是你拆散了人家的家庭,现在钟依芸又离你而去,这一切不是因果循环嘛。”边小之从包里拿出刚刚整理的文件,“而且你马上就要进监狱了,还不如不要再联系她们,让她们俩好好过。”
文件被谭立辉慢慢拿了起来,他翻了几页,把文件扔在了地上。淬了毒的目光看向边小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话还没说完,西阳就跑了进来。边小之从没见过西阳这么焦灼的神情,话没问出来,就听见他声音发抖说了一句:“小情出车祸了。”
跟着西阳往钟情的手术室去的时候,边小之满脑子都是“那小姑娘真是多灾多难。”刚从楼上摔下来就发烧,发完烧又被车给撞了。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钟依芸也浑身是伤,抖索着嘴巴不知道在念什么。
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响起:“病人需要输血,哪个家属是RH阴性的?”
钟依芸猛地站起来,抓住边小之的手,眼神中透着哀求:“快,快去找谭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