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小之刚想要扇扇她那拎不清的脑子,就听见晁白义正言辞地开口:“我这怎么能算冤大头呢?敬老院那是为社会服务,降低社会养老负担。我捐的钱不多,但是起码能帮老人们提高一点生活质量。”
说着拍了拍邬奉梁的肩膀:“邬院长,是吧?”
邬奉梁哪能说不是,他那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晁白夸得天花乱坠:“晁先生年轻有为,还那么有爱心,真是社会五好青年的表率。”
晁白谦虚地摆手:“没有没有。”
“晁先生真是太谦虚了。”
……
顾南风看着那两人在门口惺惺作态,猛地伸脚踹了一脚晁白,在他的脚刚出房门的刹那,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隐约传来邬奉梁的声音:“晁先生,这顾小姐的脾气还真是……”估计是晁白给他使了眼色,邬奉梁抽了口大气,话锋一转:“直率。”
晁白透着喜悦的声音跟着传了进来:“是啊,女人嘛,扭扭捏捏地像什么,当然是和我们家南风一样的最好。”
顾南风忍无可忍,猛地踹门:“滚!”
晁白的突然加入,让顾南风幻想的悠闲生活成了泡影。边小之半躺在床上,看顾南风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这就走了?”
顾南风刹住脚步:“不然呢?煞神都找上门来了,我还在这里等着被他上?”
边小之猛地翻了个白眼,这姑娘脑回路还真是歪的,还能想到那方面去。她起身拦住顾南风:“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晁白,可人家一出现你就跟踩了地雷一样,二话不说就要打退堂鼓。顾南风,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对他余情未了吧?”
“我哪里……”顾南风一叉腰,却在看见边小之表情的时候耷拉下眉毛,“我就是看着他,隔阂。”
“你都来这里,钱都交了,这会儿搬出去估计最高兴的就是晁白。”边小之善意地提醒,“而且,你要是再找一家养老院,保不定他又眼巴巴地跟过去捐个两三百万的。你还真是做慈善呢?”
顾南风从鼻子里哼了哼:“就他那样,拔根汗毛都比腰粗,那点钱算什么。”
“哦。”边小之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说实在的,晁白以前对顾南风做的事情,她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要是顾南风出去一趟再高高兴兴地回来,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倒可以。
可明显,落花还有意,流水也满满得都是情。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苦的却是夹在中间的自己,这一点,就让边小之十分不爽,恨不得把那两个人拿绳子捆个两天,估计就老实了。
顾南风心大,没理她。
老老实实把自己行李收拾好了,拽着边小之的手:“在这里真是憋闷,我们出去逛逛。”
在顾南风面前,边小之从来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连个“好”都没能说出来,就被顾南风连拖带拽地给拽出了房门。
敬老院的后面是一片田野,这地方大多数时候十分安静,虽然几百米外修了铁路,但是一天固定两班,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
两人都能看见后面那个鬼鬼祟祟跟着的人,却都默契地选择了忽视。
“之之,你看那个是什么?”顾南风突然拉了一下边小之,指着铁路那边。尽管隔了几百米,但是边小之视力好,更别说这里一马平川的,几百米外的景色都能看得见。
她眯了眯眼睛:“好像是一件衣服?”下一刻,她一捏顾南风的手,“哪有掉的衣服那么平整的,那是个人啊。”
顾南风愕然张大嘴巴:“人?人怎么……”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妈呀,这人是要卧轨自杀啊。”
自杀有很多种方式,边小之见到不少,什么上吊,跳河,服毒,还有就是卧轨。之前她一直觉得,选择卧轨自杀的人,都是极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他们选择在火车这个伟大的工业发明下死亡,用尸首分离这种激进而热烈的方式结束短暂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种行为艺术。
那些人可以和海子一样带上几本逼格高一点的书,然后给人留下一个热爱学习的最后印象。所以,当她和顾南风扶起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时,她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
老人已经老得分不清性别了。头上是刚长出来的几根头发,穿着一套黑色的寿衣,可见自杀的决心很大,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者是经过铁轨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老……”刚开口,边小之就顿住了。眼前的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倒是顾南风的反应快,拉着老人的手:“老人家,你干嘛要躺在铁轨上啊,现在太阳那么大,多热啊。”
边小之真没想到顾南风是那么心细的人。他们都不知道老人自杀的原因,如果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这个话倒是给了老人一个台阶下。
她正想接口,脑中轰鸣,系统的声音传来出来:【宿主,任务对象出现。】
边小之愕然看向眼前的老人,又确认了一遍。系统说的是“任务对象”,而不是任务。所以,这个年近耄耋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第四个任务对象?
“之之,你发什么呆?”顾南风推了她一下,“老奶奶要回去,搭把手。”
顾南风也不知道跟老人交流了什么,老人原本的绝望神情已经消散了不少。可因为年纪太大,她根本就站不起来。她们正疑惑老人是怎么到这个地方,一低头,就看见她沾满了泥土的手和脚。
两人都是眼睛一酸,同时意识到,老人是自己爬过来的。
“我来吧。”晁白这次出现得倒是适时,不用两人说,他也不嫌老人身上脏,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三个人一番协作,把老人背到了养老院。
“陈招弟?”邬奉梁正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晁白身上背的人,嘴巴张的能扔进去一个鸡蛋。晁白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认识?”
“怎么不认识。”邬奉梁招了两个护工把陈招弟从晁白的背上接下来,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们知道嘛?这老太婆都八十五岁了,见天地往外跑。你说这人腿脚也不好,这都是怎么跑出去的啊。”
“爬出去的。”
“啊?”邬奉梁看向插嘴的顾南风,认出她是晁白的对象,那表情像是想说,又别扭的紧:“顾小姐,你怎么知道啊?”
“你自己敬老院的人都管不好,还问我怎么知道?自己没长眼睛不会去看啊。而且人家住在你们这儿,就应该好好看着,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这老婆婆早就死了。”
顾南风一看邬奉梁的态度就不喜欢,边小之也不喜欢。
人家老人到你这里,是为了有一个舒适安心的生活环境,你倒好,门口广告牌上写得好好的——专人照看。
这一照看,难不成还要把人照看进天堂?
“我……”邬奉梁被顾南风这一顿抢白说得毫无还嘴之力,正想找点借口,几个人就听见一个粗嘎的声音:“你怎么又跑出去了,不是说再跑出去,不给你饭吃嘛?”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十分强壮的男人在老人的面前蹲了下来。
“不给饭吃?”顾南风撸袖子就要上去打人,边走边说,“老婆婆都那么大年纪,能有几年活头?你还不给她饭吃,你们养老院就这么虐待老人的吗?”
“顾小姐?”一直跟包子一样的邬院长听到顾南风这么说,竟然就奋起了,他不顾站在边上的晁白,瞪着顾南风,“您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以后有谁会再来我们敬老院?”
那男人也站了起来,刚要上前,晁白就挡在顾南风的面前,冷凝的目光扫向那个男的:“注意你的举动。”
男人的动作停住了,黑黝黝的脸上竟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是这里的看护,叫张大牛。陈老太太精神有问题,这人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我这不是在吓唬她,好让她不要再跑出去嘛。”
邬院长在边上叹了口粗气,接口:“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敬老院一直都是入不敷出,说是专人看护,其实一个看护都要照看好几个老人。这要是每个老人都像陈女士一样往外跑,忙得过来吗?更别说好多老人都是老年痴呆,精神都不对了。”
边小之一直注意着邬奉梁,他说到“精神都不对”的时候,明显看了一眼张大牛。她心里的那根弦突然之间就崩断了。
“狗屁!”顾南风一进房间就摔了门,气冲冲地坐在床上,“之之,你刚刚也看见了,陈老婆婆精神明明没问题,那两个人红口白牙,就把黑的说成白的。这破地方,还敬老院呢,对老人一点都不尊敬。”
“活人墓。”边小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顾南风“啊”了一声,侧头问她:“你在说什么?”
边小之晃了晃头,刚刚一个不小心,竟然把心里的话给说出去了。她对顾南风勉强露出个笑:“没什么,我说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